直到现在,他看到了在田里面灵活转弯的,连三娃子都可以驱使牛来拉的江东犁,只恨不得立刻就在周录事的面前扇自己的耳光。
齐武故意提起来:“我当时可是按照周录事给的图纸做出来的。”
屯正羞愧难当,对站在一旁看着的周自衡道:“小的,小的是有眼不识泰山……”
周自衡一笑,制止他的语无伦次:“屯正不必再说,我理解。如今,你可愿带着我把屯田都给走一走了?”
屯正连连点头:“录事想去哪儿,我就带您去哪儿。”
他又不是傻子,能做出江东犁来的人,肯定是懂如何耕田的。最起码,不会是前朝那位那样的傻子!
旁边的林十五见状,再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屯正您就放心吧,录事在我们甲字屯指导农桑之事,我们这些听了的,今年的秧苗长得都特别的好。”
虽然还没长起来,但林十五莫名的有信心。
周自衡抛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屯正听了之后喜笑颜开,一拍大腿:“你这年轻人,怎么不早说?”
林十五:……之前想和您说,您溜得飞快,拦都拦不住!
几人在这边说话,一抬头却看到田埂上已经围了好多人,听说了消息的屯户们都赶了过来,兴奋的朝这边喊:“周录事?我们可以用这江东犁吗?”
周自衡也大声回道:“有何不可?你们屯的木匠都已经学会,自行制造就是!”
屯户们欢呼起来。
不到一天的功夫,辛字屯出现了一种好用的犁具而且还有大夫进行义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周边的村镇。
辛字屯往丹阳县城的方向走,除了士族的田庄之外,还有好几个聚集起来的村镇。在屯子三四里的地方,就有一个刘家村。
这一日,刘家村的刘嫂子兴冲冲的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当家的,你在不在?”
刘大郎正在院子里喂羊,这两只羊可是家中的重要财产。
“在,你说你每次说话都那么大声干嘛?”听上去凶巴巴的,但其实却是个热心肠的人。
“我这不习惯了吗?”刘嫂子先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水,擦了一把汗这才开口:“我是回来和你说件事儿,旁边的辛字屯,最近可出大事了!”
刘大郎慢吞吞的问:“什么大事?瞧把你给急的。”
“能不急吗?我听隔壁家的二婶子说,辛字屯来了个江宁县的上官,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新的犁,说是那个犁比现在的好用多了,只要会赶牛,连六七岁的小孩都能使得动!”
刘大郎这才惊讶的抬起头:“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二婶子家的侄女不就嫁到辛字屯了吗?”刘嫂子也很高兴,“说是现在附近村子里的人都去那边看了,想要学学怎么造这新犁。咱们下午也去吧?走个三四里路,趁着天黑前回来。”
刘大郎丝毫不犹豫,毅然点头:“去!我和你一起去!”
“你肯定得跟着我一起去。”刘嫂子道,“那边还有位大夫,正在免费给人看诊,我想着你正好也去看一下,不说根治,能看看有什么调理的法子也好啊!
“上次那药方子你嫌贵,没再吃下去了,说不定这次这位新大夫能有别的办法……”
她絮絮叨叨。
她家为什么对新犁这么感兴趣,就是因为刘大郎之前得过痨病,虽然幸运的活了下来但是身体却差了很多,家里的农活全都压在刘嫂子和几个还没成年的儿女身上。若是新犁真如传说中有用,那他家会轻省许多,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刘大郎拍了拍刘嫂子老树一般的手,百般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为一句:“咱也别拖了,现在就去!”
怀着这样那样的心情和想法,听说了江东犁与义诊一事的附近村民们都从四面八方涌来了辛字屯。
辛字屯里面宛如草市一般,人来人往。
周自衡和徐清麦在一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最后能变得这么热闹,不过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们都很高兴。周自衡本来就是要推广江东犁,越多的人知道就能越快的传扬出去,受益的人也就越多。徐清麦倒是有些麻烦——这么多人,她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最后只能把早上用来记录医案的时间也拿了出来给人看诊。
至于医案,路上再写吧。
一天下来,几个人都累得够呛,每天回去倒头就睡。
好在这会儿毕竟是春耕,大家也没那么多时间,亲自从附近村镇赶过来的人也就这一波,而更远地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两天之后,人潮终于消停了。
稍事休息了一个早上后,周自衡就让屯正带着一起去视察今年屯里面的春耕情况去了。
看着田里面绿油油的秧苗,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边没有浸种,秧苗出得早,估计再过几天就可以移栽了。他夸赞了几句屯正管理得好。
屯正高兴极了,还谦虚了几句:“录事,不是我自夸,咱们屯里面就没有懒人。”
周自衡一笑。
事实上,哪个屯里面有懒人呢?这边的屯户其实也就相当于佃户,只不过他们的主家是朝廷。当人佃户的,除了顾着自己的嘴,最紧要的就是得交租,自然懒不了。而那些村镇里面的自耕农,自给自足,身上负担不重,有一些混不吝的直接把农活一放,自己琢磨点东西跑到城里面去也能赚点钱花花或者索性就当了游侠儿。
偷懒,也是需要有资格的。
“这边的土质还是不行啊……”周自衡仔细查看过这边的土,比江宁县的略好,但是好得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