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身份已然昭然若揭——她的男宠,那个神秘的青衣男子。
只是……他远在宫外,如何能如臂指使,让皇后吃下毒药呢?
正在苏遐州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楚凤歌像是看穿了他在苦思什么,懒洋洋道:“想让皇后自己服毒,不要太简单。只要告诉她,这是一瓶令人生病发烧、或者神思倦怠的药就行了。”
关键一经提点,整个局在苏遐州眼前顿时融会贯通——
生病发烧、神思倦怠,都不会危及性命。
只要有皇后的对手招惹了她,她便可以服下药剂,谎称是被对方气病了。
无论是楚凤歌,还是敢于和皇后呛声的嫔妃,景和帝都势必要下一下面子,给点惩罚,以慰生病的皇后。
这次楚凤歌还带了点心,郑皇后挑这个时间生病,也许还可以更阴险一点,贼喊捉贼,跟景和帝告状,说楚凤歌带来的点心,是下了致病的药的。
难怪楚凤歌一走,郑皇后就急着回延英殿、叫景和帝过来,想必是想给他看自己被楚凤歌“气病”的惨状的。
谁知等景和帝赶到,能看到的,就只有她的尸体了。
而这些细节的猜测,也都一并尘归尘、土归土,无法查证了,唯一还可以勘明的,就只有这个胆敢毒杀皇后的男宠,究竟是何身份了。
处理完全部事宜,两人关了延英殿的殿门、宫门,依旧避人耳目,潜回千秋殿,十分顺利,没有一人发觉。
关上千秋殿的殿门,苏遐州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见前面的楚凤歌已经径直走到床边,自己脱了外袍,往床上一歪,便道:“殿下安寝,臣去找段逸查验那药粉。”
楚凤歌并不接这一茬,反而问道:“你怎么一路回来都魂不守舍的?”
他一直走在自己前面,苏遐州没料到他竟然后脑勺长眼,还能看到自己因为毒药和江露白的事纠结不休,一时沉吟,不知如何接话。
楚凤歌又道:“你也觉得,我对那小丫头,太心狠手辣?”
他的眼睛又一次直勾勾盯住了苏遐州。
苏遐州的纠结又翻腾起来,他道:“也不是……殿下只是撕了衣服、未曾伤她一根汗毛,那种情况下已经是上策,若是不威胁她些什么,只怕她回去乱说,打乱我们的计划,臣都明白……可是,可是……”
楚凤歌懒洋洋道:“哦,可是还是觉得我心狠手辣。”
苏遐州只好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可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理智上,赞同楚凤歌的所作所为,感情上,却实在难以接受以一个姑娘家的贞洁威胁她。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才对……
好在楚凤歌也没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似乎并不在意苏遐州是不是觉得他过于狠辣。
于是苏遐州顿了顿,逃避似的道:“今夜殿下也累了,不如早点安寝吧。”
说着抬腿就预备开溜,手腕却又被抓住了,不过和在延英殿抓得死紧不同,这次只是轻轻笼着,甚至还撒娇似的晃了晃。
苏遐州回头,就见楚凤歌探身抓住他,微微仰头,问道:“苏遐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你给我解释清楚。”
“殿下请讲。”
楚凤歌道:“那小丫头进来之前,你为何宁愿自己翻窗出去吸引外面人的注意,来换我的安全?”
为何?
这个问题苏遐州还真没想过,当时情况危急,也容不得他多想,本能就那么说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苏遐州想了一阵,说服自己:他去延英殿,可以是迷路、可以是偷盗,总之有很多理由可以狡辩,罪不至死。加上楚凤歌顺利脱险,一定会报答他,捞他出来。
所以自己被抓不要紧,要紧的可以抱的大腿平安。
但这等自私自利的想法,却决不能宣之于口。
于是苏遐州想了想,硬着头皮道:“因为……因为臣忠于殿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果然见楚凤歌的脸色风云变幻,霎时阴沉,一把甩开他的手,嫌恶道:“滚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苏遐州赶紧从善如流、头也不回地滚了。
他没看到,楚凤歌收回手后,对着烛光抬起抓过他的那只手,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一脸的若有所思。
守夜的事用不着他,出了寝殿,苏遐州直奔段逸。
段逸见他过来,比他还着急,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跟他小声咬耳朵:“怎么样?找到证据了么?没被人发现吧?”
江露白的事说出来徒增烦恼,苏遐州干脆道:“都摆平了,你放心。”
说着,探手入怀,取出那小心保存一路的一小包药粉,道:“还得麻烦你下值后,出宫找家靠得住的药铺验一验,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段逸解开一看,脸色也是一肃,道:“你放心吧,我一下值就去,下午你去角门等着,我把结果给你递进来。”
苏遐州由衷道:“幸亏有你,不然我这次肯定是玩完了。”
段逸贴肉收了药粉,似乎放下了一半心事,龇牙笑道:“谢我啊?拿什么谢?叫声哥来听听?”
苏遐州无语,道:“哥,亲哥,大哥,思飞哥哥,满意了么?”
段逸抬手将苏遐州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但他们的好心情却只维持了一夜,翌日一早,紫宸殿的小黄门奉了皇帝谕令,亲自服侍六殿下穿衣洗漱,然后前呼后拥将他带去了紫宸殿。
陛下要亲审。
惶惶等了整整一日,直到太阳偏西,楚凤歌还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