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过神来,早已经向后仰倒,一头撞进楚凤歌怀里。
手上得道毛笔不知何时脱手,在自己浅绿色衣袂上滚出一串墨梅。
奈何两腿发软,扎煞着挣扎不起来。楚凤歌似乎也被惊呆了,双手本能地抄住他腋下,在胸前锁着,才避免了苏遐州直接滑到地上去。
苏遐州面上顿时飞上一层绯色,等那一阵麻意过去,连滚带爬地跪倒地上,低头道:“臣失仪!”
然而跪了半天,也没听见楚凤歌叫他起来。
生气了?莫非不喜欢别人近他的身?可是这种反应……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啊!
还是怨楚凤歌,没事乱摸什么!!!
苏遐州带着一丝忐忑抬起头,试探着叫道:“殿下?”
就见楚凤歌愣愣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苏遐州又叫了他一声才醒过神来。
这一瞬间,楚凤歌的神情很难形容。
有些不敢置信,又带着几分回味无穷,似乎很艰难地将目光从自己的手上挪开,见苏遐州还跪在地上望着他,目光中又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最终,他只是懒洋洋道:“跪什么,起来吧。”
苏遐州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磕巴了一下,道:“那个,殿下,臣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那个,后腰不治事……”摸到了就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
说不下去,只好再拜道:“请殿下恕罪!”
楚凤歌意味深长道:“我,恕你无罪。”
甚至还很好心地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又恍若无事道:“你看,下雪了。”
苏遐州本能觉得很不自在,不动声色退了一步,不和楚凤歌并排,抬头望向菱花窗,果然见星星点点的碎雪自空中飘落。
恰巧无风,雪花在空中东游西逛,有一种茫茫然的闲适。
楚凤歌有意无意后退一步,和他并肩靠在桌案上看雪,偏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先生,这是我和你看的第一次初雪。”
苏遐州觉得他其实想说的是:以后每年都陪我看初雪好么?
他心知楚凤歌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甚至明年的初雪都陪他看不了,赶紧岔开话题,道:“是啊,已经过了腊八,马上就是年了。”
楚凤歌道:“先生喜欢过年么?”
苏遐州实话实说:“不喜欢。大年下宫里事最多,来往筹备辛苦的很。”
楚凤歌笑了笑,道:“今年不用了,筹备的事,让崔笙去干,他就指望着这几天捞点油水儿。”
虽然还是笑着,他的语气却已经冷了下来。
果然,虽说看似整日吊儿郎当,千秋殿所有的任何事却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苏遐州有意替崔殿头说句好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讷讷“哦”了一声。
不想楚凤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中寒光大盛,面上却笑得更开心了些,他道:“其实我也很讨厌过年,不耐烦对着一大帮皇亲国戚、兄弟姐妹镇日周旋。
“不过今年,我倒期待得很呢。”
苏遐州想起来,前几日散学,皇帝着人请了楚凤歌去紫宸殿用午膳,半下午才回来,
想来是那时候跟他说了什么吧?
看着面前少年皇子恣意的笑容,苏遐州觉得他的高兴事,还是不问为好……
楚王
窗课虽多,两人齐心协力,倒也按质按量赶在复课前做完了。
苏遐州这时候才知道,崇文馆内上午是沈疏和文学学士的学思课,下午还要在射圃习武,一直要上到年根,比百官多歇一天都不成。
眨眼到了大年下,百僚休沐,回家的回家,祭祖的祭祖。皇室当然也要举行盛大的家宴。
除夕一大早起来开太庙祭告天地祖宗,正午接受百官命妇入宫朝贺,到了晚间才是皇室家宴。
虽然名义是家宴,却开了麟德殿正殿,按礼制,除了帝后高居台上,所有皇子公主皇叔宗室论资排辈,分列两边,各有一张小案,整整齐齐坐成一片豆腐块。
虽然名义是家宴,却开了麟德殿正殿,按礼制,除了帝后高居台上,所有皇子公主皇叔宗室论资排辈,分列两边,各有一张小案,整整齐齐坐成一片豆腐块。
原本属于郑皇后的凤座空着,太子身边鲁王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大口吃肉,提壶喝酒——他过了明日就要去支藩,毫无商量的余地。
方才进门时,他还拦住楚凤歌,恶狠狠道:“你真是好样的,老子这次算是栽你手了,以后你给我等着!”
楚凤歌一向是最不怕别人放狠话的,盘着手笑嘻嘻道:“我等了这么多年,你,楚承祉,楚承焕,你们三个加起来,岂非也没能奈何得了我?”
他弯着眼睛道:“废物。”
苏遐州眼看着鲁王醋钵大的拳头都提起来了,吓得赶紧挡在楚凤歌身前。
好在阎罗王虽说暴躁,却也不是全然没脑子——在这里打了楚凤歌,他就不用等后日,可以连夜启程了。
因此最后,他只是指着楚凤歌,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哥哥即位之前,你就好好跟这个卑贱奴婢净干些阴沟里的腌臜事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楚凤歌轻松道:“那也比没有闺秀愿意嫁你,只能当街强抢民女的好。”
论词锋尖锐,少有人能比得过楚凤歌。
鲁王被他气得半死,偏又不能动手,怒吼着擂了旁边的红漆柱一拳,暴怒着进去了。
楚凤歌看看喝闷酒已经半醉的鲁王,再看看端上来已经半凉的菜色。
歪着身子小声都对苏遐州嫌弃道:“每年家宴都吃不饱,回去记得提前跟光禄寺要点吃的——每年都饿的我半夜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