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是妈妈神情狰狞,目眦欲裂,疯魔一般地抓握她肩膀,尖锐指甲嵌入皮肉,使劲儿摇晃,歇斯底里地尖吼:
“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去了北疆?知道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有多危险吗!”
“你不是和我说留在北城实习吗?”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两路刺耳质问时而分道,时而交汇,随越头痛欲炸,脑袋左右晃动,额头渗出一层密匝匝的冷汗。
梦境中的她烦不胜烦,竭力掀开层层上涌的音浪,一头冲了出去。
随越漫无目的,横冲直撞,不知不觉穿过鳞次栉比的城市森林,穿过震耳欲聋的鼎沸人声,奔去大漠边疆,奔去了阿勒泰。
倏然,她停了下来。
视野尽头现出了一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严谨点儿说,那人比她更显稚嫩青涩,约莫年轻三四岁。
那个随越乌发凌乱,衣衫单薄,紧张骇惧地左顾右盼,踽踽而行在月影微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孤路。
一辆越野嚣张地摩挲路面,从后方疾驰而来,大灯映亮那个随越簌簌战栗的干瘦身影。
霸气强悍的车子精准剎停在她身旁,车窗半降,一个年轻男性闯入视线。
距离太过遥远,隐约能见的只有大致轮廓。
不知为何,随越心脏骤然收紧,强烈想要看清男人的五官样貌。
奈何迷雾四起,缕缕缭绕,她迈开双腿跑起来,朝越野车无限接近,换来的同样是一团模糊不清。
这个时候,耳侧炸响了标准的电子音:“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运行是阿勒泰站,请您做好下车准备……”
随越仿若被尖针扎过,瞬时惊醒,空茫地瞪大双眼,盯向触手可及的车厢顶部,半晌没缓过来。
同节车厢的人都在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雀跃期盼着近在咫尺的终点站。
随越原地缓和好一阵,慢吞吞爬下去,到洗手间简洁洗漱。
她不是第一次来有“北疆之北”名号的阿勒泰,却是第一次来阿勒泰火车站。
一跨下老旧车门的剎那,便被刺目又无比清新澄澈的晨光吸引。
明明灿阳普洒之下,一大片金亮璀璨,迎光生长的向日葵铺满锈迹斑驳的轨道两岸,火热傲放。
绚丽花海广阔盛大,地毯似地往天际蔓延,终止在连绵起伏,笔笔锋利的巍峨雪山,在一碧如洗,浮云不遮的湛蓝天幕。
新与旧,动与静,自然与人力的正面碰撞,强力刺激视觉感官。
不少乘客就地放下厚重行囊,找手机点开相机,兴致高昂地镌刻这北疆之北的第一眼。
随越困累交加,兴趣不大,瞧上两眼就打算出站,却在调转脚尖,目送前方的时候,被一抹身影吸引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