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竹心下一惊,不敢去想这偌大的军械库中存在着多少劣质军械。
苏鸿煊表情也十分严肃,光看他们查验的这些箱中之物,劣质军械的数量已不在少数,负责军械入库的将士究竟是没有查验出来,还是为了掩盖事实知而不言?
“将军该好好查查军中的内鬼才是。”叶宁竹道。
苏鸿煊暗自点了下头,他自然清楚应该查,可眼下面临的危机太多了,粮草一日不到,军中将士便日渐焦急。若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查内鬼,打草惊蛇的同时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不如这样吧,我有一个法子。”叶宁竹偏过头来,认真道,“将军信我吗?”
“我信。”苏鸿煊坚定地回答道。
明明他不知道叶宁竹的法子是什么,但就是能很不带丝毫犹豫地给出答复。
叶宁竹笑了一下,打趣道:“你就不怕我只是随口编了一句话来哄骗你,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苏鸿煊轻笑着摇摇头,这段时日接触下来,他看得出来叶宁竹是有智谋之人,只是碍于其并不接触战事,无法对症下药罢了,“我相信你不会弃百姓于不顾,所以无论你的法子是什么,只要不伤及百姓,就算找不出内鬼也无伤大雅。”
叶宁竹垂下眼眸,也不说她想了什么法子,只是道:“我在等一件事。”
苏鸿煊问道:“何事?”
叶宁竹:“将军等着看吧,敌方大军仍驻扎在十里开外的地方,军中的奸细不会坐以待毙的。”
二人将查验出的劣质军械单独放在了一个铁箱中并做上了标记,随后将它与其它铁箱放在一处。
离开军械库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山里温度要稍冷些,叶宁竹双手抱在一起,在衣衫上揉搓了一下道:“我们早些回去吧。”
苏鸿煊跟在她的身后,突然叫住她。
叶宁竹回过头去,见苏鸿煊将他带上的披风递了过来道:“穿上吧,暖和些。”
“不用。”叶宁竹下意识拒绝,平白的好意,让她的心有些不安。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苏鸿煊搭在手腕上的那件披风上。
“我不喜欢红色。”叶宁竹呢喃道。
苏鸿煊朝她走了几步,站立在她的身前,问道:“为何不喜欢?”
为何不喜欢?这个问题,白桃问过她,而现在苏鸿煊也在问她。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真的知道吗?她只是想不断地用不喜欢红衣来提醒自己,过去遭受的所有屈辱,她都不能忘,她要一件一件向齐简讨回来。
“我初见你时,便是这样。”苏鸿煊说着,将红色的披风轻轻披到叶宁竹的肩上,再将两根带子仔细系好,“殿下穿红衣很好看。”
“苏鸿煊,你……”叶宁竹抬眸对上苏鸿煊近在眼前的双眼,她看得懂那双眼睛中蕴含了怎样的情绪,一个几乎能让她沦陷的眼神。
一阵寒意顿时从心底而生,叶宁竹用了几分力挣脱开苏鸿煊放在她肩上的手,她颤抖着手去解披风的带子,将披风揉成一团扔向苏鸿煊,顾不得体面地大喊道:“我说了,我不喜欢!”
紧接着,她奔向一旁的马儿,翻身上马,有些狼狈。可她毫不在意,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她不想去管苏鸿煊会如何想,只是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回到城中后,她没有立即回军营,反倒是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独自坐着。等情绪缓和过来后,她才有些懊悔,方才是否是她有些过激了?
苏鸿煊这个人挺不错的,她能理解皇兄为何将最要紧的幽州城池交给苏鸿煊来守。她也能感觉出来,苏鸿煊和齐简不是一类人,可还是压抑不住内心那阵猝然升起的寒意。
叶宁竹突然感觉有些无助,她过往的经历无人知晓,也无可倾诉。
她从脚边拿起一束稻草杆,将稻草杆折成两段,又折成四段。如此重复,手中剩下的稻草便越来越短,将最后一截丢向地面后,叶宁竹彻底平和了。
她慢悠悠地,牵着马往军营的方向走,却远远就看见了等在军营门口的苏鸿煊。她抿了下唇,走过去时还未来得及开口边听苏鸿煊道了一声歉意。
叶宁竹反问道:“你为何与我致歉?”
苏鸿煊没说话,叶宁竹也大概猜得到原因。这人怕是以为她是因为他执意为她披上那件披风,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可她也想了个明白,为何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改变自己的喜恶呢?
“方才同你说的,我不喜欢红衣都是骗你的。”叶宁竹看着她,柔声道,“谢谢你的夸赞,我也觉得我穿红衣很好看。”
“不过将军。”叶宁竹停顿片刻,“把你的心藏一藏,太容易被人看清不是一件好事。”
“知道了,殿下。”苏鸿煊语气疏远了几分,他听明白了叶宁竹话中的含义,也明白了叶宁竹想要保持距离的意思。
他们只做君臣,没什么不好。
……
明明两人都在军营,却能连着好几日都见不到对方。叶宁竹不知道苏鸿煊是否有在刻意避着自己,但她知道自己是故意避开对方。
除了每日固定地巡视,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营帐之中。不光是为了避开苏鸿煊,也是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她避着不见人,就更能给藏在暗处的人可乘之机。
“殿下,您究竟在等什么?”白桃站在她身后替她揉着肩,没忍住好奇问道。
“白桃。”叶宁竹仰起头,握住白桃的手将其拉至身前来道,“他们都说,女子不得入军营,这是军规。可你看,我们还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