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他从小一道长大的至交好友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一条死路,长长的血迹在漆金镶钻的门板上蜿蜒而下,汇聚成一片鲜红的镜湖。
孙文祥软倒在血泊中,睁大眼睛望着漫天红云,死不瞑目。
沈怀昭身子瘫软,满脑子只剩下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满身血迹的青年向世间留下最后一句怒吼,宛如惊雷四起,炸的四下寂静无声。
孙文祥说:
“太子杀我亲母,逼我行事,今日孙某有违圣人道义,无颜茍活,只求一死。”
公道
明月楼紧急报了官,大理寺的仵作还没来,但出了人命,诗会无论如何都办不下去了。
汇聚了整个盛京目光的诗会最终潦草收场,打扮的人模人样的才子们脚步匆匆地从明月楼里离开,伙计担着白巾站在门口,每走一个人都要深深鞠个躬,再恭敬地递上一根艾草。
沈怀昭也被递了一根,那伙计说这是明月楼的一点心意,可以除除晦气。
伙计说这话时表情跟吃了黄连似的,真心实意的这样认为,沈怀昭抬眼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随意地接了过来攥在手里。
沈府的马车已经到了,祝祁安也与她一道回去,先一步上了马车。
登上马车时,沈怀昭回头望了一眼。
方才还人头攒动的明月楼门口人影寂寥,白来一场的宾客满脸晦气,不约而同地绕开了明月楼大门口。
那里仍躺着孙文祥的尸身,尸身旁还有一团人影,只能是权维康。
权维康孤零零地跪在孙文祥的尸身旁,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明月楼里的光落不到他身上,沈怀昭只能看见一团漆黑的轮廓。
任凭周围人来人往,权维康都只低垂着头,像是一块无名的碑。
“走吧。”
站在马车上冲她弯下腰,沈怀昭瞧着一双手伸到她面前,是夜色也掩不去的莹白,她安静地看了两眼,缓缓搭上手。
拉力从手上传来,祝祁安一把将丢了魂似的沈怀昭拽上马车。
一根不起眼的艾草从空中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被车轮无情地碾过,转眼间变得七零八落。
第二次来沈怀昭的小院,祝祁安熟练了不少。
在屋里转了一晚上圈的莹珠收到沈怀昭回府的消息,连通报都没听完就迫不及待地迎出去,差点在门口撞上祝祁安。
祝祁安眼疾手快的侧身避过,嘴里冷静地吐出一句:“当心。”
莹珠才不管他是谁,她现在又急又怕,抓着人就问:“怎么是你,我家姑娘呢?!”
“这儿呢。”
悠扬的女声在夜风中响起,坠在后面的沈怀昭听见莹珠找她,快走几步掠过祝祁安,站到莹珠面前,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容。
莹珠屏着呼吸,认真打量着沈怀昭。
夜色模糊,她看的缓慢,却从发丝到裙摆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
确认沈怀昭完好无损,莹珠微微红了眼眶,忍不住高兴道:“姑娘累了吧,浴桶已经备好,水一直温着,就等姑娘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