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看着他关心的样子不似作假,但她好像是第一次才认识这个老人,说”陆金在我那里的事,是您跟陆有丰说的?”
明老头瘪了瘪嘴,一时没作声,陆凝说“就您那日去我院子里看见她了,旁人绝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明老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丰是她爹,当爹的把闺女带回去不是应当的?再说了,这自古以来儿女之事都有父母做主,金子这丫头本就错了,你还帮着她,这不是助纣为孽么!”
陆凝苦笑“您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五十多岁一个老头娶一个这样小的丫头,这才是作恶!”
明老头不以为然“这事多了去,你要一个个管?再说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哪那么多称心如意的”
陆凝看着眼前的老人,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些打着自以为为别人好的旗帜,却处处凌害人的那些人,她知道劝说不了,于是不再说话,默默地回家去了。
她打开门锁,从外门走到二道门里,院墙两旁的花已经开的很艳,止不住的花香味钻进人的鼻子里。
院子里很安静,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连一丝风都没有,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陆凝一个。她深呼了口气走进去,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些什么,
脑子一瞬间空了不少。旁边树上突然掉下来一颗樱桃,她拿起来看了看,大概是自然掉落,没有鸟儿啄过的痕迹,她顺手擦了擦塞进了嘴里,却尝不出什么甜味。
天色渐晚的时候,她觉得肚子有些饿,但仍是坐着不想动。想起来以往是阿钗做饭,再后来陆金也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现在,她想自己这个四体不勤的人,也是时候学着做些什么了,于是起身到厨房里煮了碗素面,不算美味,好歹能吃。
陆凝坐在外面慢腾腾地将一碗面吃完,将碗洗了才回到屋里。
陆凝一个人生活在院子里,本来她想着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找一个护院,后来为了省钱到底是没找,又想着不如养一只凶猛些的看家狗,寻了好久也没碰上合适的,只能搁置了。
暑夏之气渐浓,热气灼烧的人难受,陆凝常常天热的时候就跑到山里来避暑。她极为灵活地穿行在林子里,饿了就吃一些自己做的饼或者摘几个野果吃。后来在几个妇人的指导下,认识了更多山里的野货,哪些能吃,那些可以卖钱,哪些有毒不能碰,简直成了半个地道的庐山村人。
她甚至能七拐八拐地准确找到那片没有人知道的果子林,去一次就带了好些果子回去屯着慢慢吃。陆凝还是做酿饮,想喝的时候倒一壶出来在井里冰着,在晚上热的睡不着时舀一勺出来解热。
后来,在一次进山的时候,她听见几个妇人坐在一起说话,说些别家的闲事,说的还是陆金。
她还是没逃过原先的命数,陆有丰没过两个月又给她寻了一门亲事,是镇上一家卖油的,儿子是个不说话的,情绪有些暴躁,陆金嫁
过去当天那户人家的儿子就犯了病,陆金成亲宴上被他们儿子打了一顿,后来也没少挨打,没两个月人就没了。
陆凝听了这话,坐在山里的一棵横木上,一坐就坐到了傍晚,那天她什么也没带回来。
春秋已过,冬夏而至,陆凝觉得自己往后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了。她独自住在庐山村外,无聊了就跑去山里呆呆,闲了就在院子里喝喝茶,养养花。
她的院子现在已经长满了各个季节都会盛开的花,不管春夏秋冬,总有花香弥漫着。它们向上生长,越过墙头伸到了外面,枝桠凌乱陆凝也不去修剪,只让它长着。
陆凝在庐山村生活了八个年头,族长要迁村的计划到底是没有实现。他来找陆凝说和的时候,不是被陆凝挡了回去,就是碰上陆凝不在家,总之起初的两年来过几次无功而返之后就不再来了,后来再碰上的时候,就没给过陆凝好脸色。
第三个年头的时候,明爷爷过世了,陆凝去词祠堂上了柱香,倒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到了第八个年头,一个极为寻常的日子,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陆家人却突然再一次出现在小院里。
“三小姐,老奴这次来,就是特意接您回去的,您这”江管家看了看陆凝端坐在堂厅不准备动身的样子,说“您这样,不是让老奴为难么?”
陆凝这几年别的没什么变化,单是养出了气定神闲的脾性,她也没看江管家,自顾自喝了杯山泉水泡出来的茶,茶香在口中弥漫,她方才张口“陆府人都知道我在这思过,前几年江管家派人来过,应当知晓我一直疾病缠身走不得远路,如今自然也是这样,劳烦江管家就如此
回去交差吧”
她在这生活的自在,想让她回那狼窝?她才不干!
江管家脸上作了难,之前是大夫人还说让三小姐最好是老死在这穷乡僻壤不要回去。谁想到这没过几年就生了变故,三小姐不仅没病死在这,反倒陆家老太太先亡故了。
若是旁人来吊唁时提起这么一嘴,道陆家夫人连祖母去世都不让人回来见最后一面,那蒋氏就无颜在京中贵人圈子里立足了。
可这三小姐又不是个物件,说搬走就搬走了,她要死活不走,自己也没办法不是?
江管家只得说了实情,道“三小姐,您此番非得回去不行。原本夫人不让提前说,怕您过度伤心,但事到如今,老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了。老夫人她,过失了”
老夫人去世?一直在家庙静养的那位素未谋面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