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自出生起似乎就没见过这位老夫人,只听说陆府有这样以为祖母。
既是如此,自己确实得回去了。
但因为并未相处过,听起来也陌生的很,所以她此时听到这话也着实没什么伤心的情绪,可面上得做出惊讶的样子,于是语气伤感,道
“啊?竟是这样?管家怎么不早说?虽说我现下确实身体不适,还能正常说个话,诺,那墙边才刚倒了几味药。但生死大事,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回去送祖母一程的”
江管家看了过去,说道“三小姐说的是,奴才给您换辆舒适些的马车,再叫个大夫跟着,这样路上也能以防万一,到了京城尚有更好的大夫可以给三小姐瞧病,您自是不用担心”
陆凝点了点头,心道,他方才故意不说,想必是蒋氏吩咐他先瞒着。若是到了京城她穿的不得体的衣着回去,怕是要被所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于是对江管家说道:“管家稍候一会儿,我进去收拾些东西,我们便上路”
江管家头上冒着汗,没想到这个三小姐这么难应付,自己只怕坏了夫人的打算。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她许多东西都在这个小院里,带不走也挪不动。于是进屋收拾了些衣物和常用的物件,将台子上做的一些小玩意儿收进匣子里,一股脑合上装了起来。
打开另一个匣子的时候,里面还放着一只小蜻蜓,好像被人遗忘了太久已经变了颜色,陆凝拿在手里想了想:“还是带上吧”,又将剩余的一些银子收好放在随身的箱子里。
直到江管家等的急了,陆凝才收拾妥当,虽说东西不多,到底还是有三个箱子,江管家一把年纪不好搬,陆凝还是托了其他人才把它们搬上马车。
她来的时候坐的是一辆简陋且颠簸的车子,现在回去了,马车仍旧破烂,不过比之前的好些,至少看起来不会像来的时候那样坐的那样难受。
马车跑了三四日,才终于到京城,下车的时候,陆凝揉着自己酸疼的腰又想:果然不管什么车,只要路程够远,总能让你丢半条命。
天已经黑了,陆府门前两盏通白的灯笼高高挂着给人打着光,后面高高的门槛,坚厚的大门依旧如从前一样。
陆凝站在门前看了一会,从前觉得门槛高不可跨,现在再看也不过如此。只是如今里面挂满了白色绸缎。
她惶然望着那门楼,好像数年前站在门口时那样,又回到了过去。
“三小姐,我们进去吧,老爷夫人还在等着呢”
陆凝回过神,跟在江管家身后一路进去,陆府很大,她从小就知道,每个院子之间隔着老远的距离。她一路走一路看,也勾起了些从前的回忆。从前,她
就是穿过这重重迭迭的院子去到母亲的院子里,去请安,去接受训斥。
陆府的人都在灵堂里,里面厚重的棺椁让人无端生出些恐惧来。见陆凝回来,他们暗暗打量着她。
她也在暗暗打量着他们。陆文远和两位叔叔跪在两旁,身后是蒋氏这些家眷。虽是灵堂,可他们脸上也并无多少真情实感的哀痛。
陆家祖母同陆家的关联并不深,她一直在家庙修养,和家人的关系也并不亲近。
隔旁跪着的那些,大约是她的兄弟姐妹,时隔多年,许多人她也认不出来了。
她作了哀伤的样子,上前添了几炷香,对陆文远及众人行了个不算标准的礼道“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陆文远看着她,像是在回想他什么时候有这个女儿,而后沉着声道“回来就好,也送你祖母一程”
蒋氏接过话,说“你走的时候还小,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大家变化都不小,想必家里人都不认识了吧,今日刚好也认认人”
她手指过去一个个说着,这个是二婶娘,那个是三婶娘。穿绿衣服是二姐姐陆筠,穿深青色长袍是大哥陆铭臣,还有四妹,五弟什么的,一圈介绍下来,陆凝简直头脑发懵,一时间没这么多应酬的容量。
陆凝面上客客气气第应付着,直到蒋氏将人介绍完。
二婶娘面相温和,手上牵着一个儿子铭缮,说“凝儿在外头生活了这么久,如今回来了,可得好好调养调养”
陆凝不尴不尬的,说道“多谢二婶娘关心”
陆筠道“是啊,在旧宅修养了这么久,现下瞧着,想必三妹妹的心性比我们沉稳不少”
陆凝看过去,只见她这二姐陆筠身穿一身素衣,倒是还和小时候一样,更加显得有些刻薄。
陆凝面上淡淡的,说“二姐过谦了,母亲将我回送旧宅,本也是让我修身养性懂些规矩,如今只盼望不辜负母亲的好意”
陆筠站在一旁轻哼了声,没再作声。
蒋氏看起来倒是十分满意似地“凝儿看起来倒是知礼了不少,是不是老爷?”
陆文远一直未曾作声,看着这个多年未曾见过的女儿,十分陌生,但又觉得有些熟悉,长大后的陆凝很有些卢氏的样子。
他道“既然回来了,往后行事多听你母亲的嘱咐,切勿再行错事了”
陆凝乖巧应着“是,父亲”
陆府一众子女在灵堂了跪了一地,陆凝坐了许久的马车,此时也跪在灵堂,院子里烛火通明,她却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格外有些陌生。
她的行李还放在江管家的马车上,陆文远和蒋氏没有提起说要让她回院子先休整一番,其余人也就没人说起。陆凝只得吩咐了江管家将马车上的东西先放好,明日再做打算。
灵堂里没有哭声,几个小孩子老老实实的倚在母亲身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