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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申路河:“小望,还不睡?”

翟望岳惊险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尽力不露出异样的神色:“起来喝水,听见你在说梦话,就过来看看。”

刚才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申路河稍微回忆了一下梦境,立刻警惕起来。

这绝不能让翟望岳知道。

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藏着截然不同的秘密。

申路河笑了笑,下垂的眼角透着浓重的倦怠:“我累的时候会有这毛病。”

“我说……”翟望岳无意识地拨弄发尾,黑色的长发像铁线散在他的指尖,暴露了些许紧张,“其实你可以把我当男人看。”

这次申路河是真心实意地笑了。他才睡醒,一簇头顶的发丝翘起,拱出一个半圆的弧:“好吧。”

接着他不硬不软地接上:“那你应该明白,成年人之间是要保持距离的,不是吗?”

所以,申路河周旋的手段,再高明不过了,让翟望岳欲言又止,一点也接不住他的招。

“但是,和人保持距离很累,这我知道。”翟望岳暗暗吸了口气,带着孤注一掷道,“你身边还有我呢。”

申路河不作声,眼睛里的光清明了一点,仿佛翟望岳内心每一个角落都被他一览无余。他心里动摇了一下,审视自己的哪句话说得太露骨。

都说兄弟由于血缘和其他地方的相似,审美也会高度重合,所以,很有可能爱上同一个人。

不能说父母多么偏爱哥哥,从小到大,都是叛逆的翟诚岳闯了祸之后,被翟勇和周慧男女混合双打,翟诚岳上一秒满脸是泪,下一秒就又换上了缺了牙齿的笑脸。

不管是管教还是关注,都是翟诚岳获得的更多,因为平日里叛逆,所以得到成就就格外地不同,值得翟勇和周慧特别地半带炫耀地去抱怨。

小儿子更听话更优秀,以至于成了平常,可以放心地忽略,以至于这成了翟望岳内心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从当年到现在,翟望岳一直停留在那个害怕被大人遗忘的孩子,他害怕有一天突然消失,都无人会察觉,也苦苦地依恋着带着些许大哥气质的人,寻求长辈一样的认可。

是他深入骨髓的执念。

他盯着申路河淡色的双唇,耳膜嗡嗡地鼓噪,烧热了冷静却疯狂的火。

他是哥哥的人。他心里容不下自己。

这是抓心挠肝的折磨。扎着他充满酸水的心脏,仿佛十九年来,所有被压抑的不忿和不满都倾泻在这种感情之上。

还有翟望岳……吗?

申路河单手撑在毛毯上,眨了眨酸涩的眼,他清楚地明白,有些事只能烂在心里,没有人能帮他,翟诚岳是这样,翟望岳也是。

他意识到了翟望岳对他态度的变化,却无法探知这种变化的来源。

申路河一厢情愿地把那理解成年轻人终于试着敞开心扉,但轻微的违和感却提醒他那是天大的误会。

翟望岳的心理问题从来没有好过,并且越来越严重。

翟勇的话很难听,让申路河皱眉,然而也让他心有惴惴。这种念头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直视着翟望岳的双眼,心里的弦猛然跳了一下,警铃大作。

这个眼神太熟悉了。他在哪里见过。申路河终于想起来了,在他噩梦中的一个,浑身是水的翟诚岳捧着奶油融化的生日蛋糕,望着他,喃喃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裹挟着死亡和……暧昧的气息。

申路河猛然站了起来,去找拖鞋,避开翟望岳。他的大脑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半是他怎么能这么想,另外一半是,万一这不是胡思乱想怎么办?

他毛骨悚然。

这个夜注定过得很不平静。沈旭风连着打了一打电话,回答他的只有嘟嘟的忙音。他终于坐不住了,披上衣服夹着手机,一路找了出去。

“爸!沈宇!”沈旭风灌了半嘴的寒意,腮帮像冻成了冰坨,机械地向前走动着,冰冻的手指按动手机的按键,拜托回答一声啊!他慌乱起来,眼神乱飘,凌晨的夜晚,大街上没有几个路人,一时间似乎只剩下这个无助的青年。

天色慢慢亮起了鱼肚白,汽车的鸣笛声搅动沈旭风浑浑噩噩的大脑,一个早起的环卫工人拿着扫帚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钻进大街旁一条幽深的小巷,然后,沈旭风听见了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呼。

他浑身发麻,循着环卫工人,战战兢兢地踏入了小巷,这时那人刚好让出了空隙,给了沈旭风察看的余地。

在腾起的垃圾的腐臭味中,衣衫剥落大半的沈宇一动不动地坐着,脑袋垂下,看上去像睡着了。

“……爸。”沈旭风看清了那张脸和熟悉的外衣,虽然脏兮兮的,但他依然辨认了出来。父亲出门时向他得意地炫耀:“旭风,这套西服是公司发的,你别说,看着还挺有型的。”

他在镜子前来回地照着自己,这大概是他自妻子去世之后第一次如此浮夸地打扮,然而他前额的头发已经稀疏,皮带挂不住凸起的肚腹,脸上的淤血还没有散尽,怎么看都和有型两个字不沾边。然而沈旭风依旧很给面子地为父亲捧场:“爸,太帅了。”

沈宇正要开门,回过头来对沈旭风道:“今天我和单位里的领导吃饭,可能会晚回来,不用等我了。”

沈旭风缓缓地蹲下去,碰了碰男人冰冷的脸,橡胶一样的触感让他心中从头到脚爬过触电一般的恐惧。

他在裤腰带上发现了自家的钥匙。

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地抽去,沈旭风不顾暗巷里的垃圾和难闻的污水,嗓子都快要劈开:“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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