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挣扎几下,却呜咽一声,立马化为一股白烟。
白烟腾空,旋上几圈,散得无影无踪。
老妖怪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这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他为槐树妖,一枕槐安以幻境主人意识制造,好说歹说是制造者,居然不能插足这场幻梦。
斐守岁警觉,他看陆观道的眼神一下子没了怜悯,是不可思议与质疑。至少到目前为止,斐守岁遇到的凡人中,没有人会拒绝他在幻境中出手。
那陆观道是何许人?
老妖怪缓缓起身,俯视幻境中人。
陆观道还在哭,没有知觉与意识的落泪,立马变得诡异。斐守岁缓过神后轻笑一声。
他要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是鬼,还是同类。
就在斐守岁思索之间,大火与风狂舞,烧到了陆观道身后方寸之地。
陆观道被火舌撩拨,猛地抖了下,好像魂灵重归于体般。小孩咬唇片刻,似是在压抑什么,却终究抵挡不了,放声痛哭起来。
他哭得终于像个孩子。
哭声凄惨,斐守岁听得心惊。
老妖怪见过不少失去至亲之后的撕心裂肺,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陆观道这时的痛楚。
索性只是幻境,斐守岁不受其影响。
陆观道大哭着,侧身用手拧起地里的一抔黄土:“不要走啊,不要走啊,我的、我的……咳咳咳……”
倒吸一口气。
“我的阿娘啊……”
喊魂似的。
斐守岁看着陆观道散开土,站起来。
陆观道不再捂住胸口,他也没有虚弱的样子,弯曲的背反倒让斐守岁看到了他的刀疤。就是在棺材铺换寿衣时见到的,那几条极其夸张的伤痕。
老妖怪思索着,在这之前,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
陆观道眼里有了光,继而朝着大火喊道:“我在这里,你们在哪里?回来啊,回家去啊!”
“回家吧,回家去。家在哪里?别回来吧……竟然是别回来的好。”
哭喊像块撕裂的布。
陆观道呢喃不止,驼着背,黑发遮盖了他疲惫的双眼。
转头往村子的大路走,一路而来没有生人,连只黄狗都见不着的夜。
哪里有家。
“家呢。”
陆观道问自己。
“去哪儿呢。”
斐守岁跟在他身后。老妖怪再次用画笔干扰幻境,无论是白鸟还是别的什么,都在成形之后消散成白烟。
好生奇怪。
斐守岁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没有术法为链接,他与幻境里的陆观道永远隔着一墙厚障壁。
因此,斐守岁在幻境里变出了画卷,他用画笔写到:
寻路。
无人应答。
斐守岁耐心又写:
出口。
过了许久,仍旧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