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间的小桌上摆放了做一半的红纸。桌边的蜡烛燃了大半,蜡油刚刚凝固。又因为一个屋子的纸偶,让屋子的视线昏暗。光透不进来。
外头的天都亮腾腾了,屋子里仍旧是灰蒙蒙的。
池钗花惊得说不出来,手已经拧了一大把黄土。
“真是不少啊。”
谢义山一吹火折子,点燃蜡烛,去看屋子西面的窗户。连纸窗下面都堆满了一层一层的偶人架子。
“让我看看适合你的……”谢义山举着烛台,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与人齐高的纸偶。
纸偶长得与池钗花有八分像,剩下两分的差别,是因为妆发太过于艳丽。池钗花从未点如此红的唇,也未扑这样重的白粉。
谢义山左右看了看,转头与哆哆嗦嗦的黑牙说:“这才多久啊,能做出这样惟妙惟肖的,师傅您真是神人!”
黑牙可不想答话,那嬉皮笑脸的谢义山却偏偏要他开口,一连串说了很多池钗花不愿了解的事。
“池夫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娘家中老仆突然被遣散?或者是,被赶出城。你可有见过离家的黑牙,再次入过城?”谢义山放下烛台,抱起钗花纸偶,“连我这个外乡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不应该没听说过啊。”
谢义山走出屋子,外头的亮光一下子照在他与纸偶之间。纸偶稳稳地站在地上,也与池钗花一起接受晨曦所剩无几的暖。
池钗花咽了咽,仰头去看纸偶。
“好像……比那年中秋,伯伯送我的更好看了。”语调渐渐不受控制,委屈的声音,忍耐不住的一呼一吸,刺痛着黑牙的良心。
女儿家扶着门框起身,她在笑,却谁都看不到她的面容了。她伸出手在空中去抚摸纸偶的脸颊,她害怕自己一手的黄土玷污了纯洁的纸偶。
“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好。”
女儿家将视线从纸偶身上移开,她去看黑牙。黑牙自始至终没敢直视她的目光。
老妖怪倒是对这件事情有兴趣,但他也猜的大差不差了,其中的细枝末节他也不想知道,就去告诉风好了。
风什么都知道。
秋日的飒爽让风垂下来,梧桐叶、枫叶还有竹林的嗖嗖声。一切的故事,都像是一口棺材被掩埋在土里。
之后的事情又有谁能想到。
斐守岁坐在小院的石头椅子上,看着谢义山用不知哪里来的咒术引出了池钗花的魂。但因乌鸦附在池钗花的身上,谢义山无法强行剥离乌鸦,便连同乌鸦一起,一人一妖的魂归入纸偶之中。
纸偶周遭混杂了黑色怨气,混杂生魂的灵。像是一碗腊八粥,浓稠,什么都有,什么都包含。
池钗花原本的身体因没有魂魄迅速腐烂,血肉融化被快速分解,恶臭的气息直冲五识。一旁扶着她躯体入棺材的黑牙差点就吐了。
就在术法快要成功时,屋子里的小孩有了动静。
去看,陆观道早已下床,他揉揉眼睛,站在门槛后头。他看到两个池钗花,愣愣地又去看谢义山。
那池钗花的魂大叫一声,肩上乌鸦在气旋之中若影若现。
陆观道见着乌鸦,反复拍自己的脸颊,痴痴地说:“见过……我曾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