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在怀里,轻轻地晃。
“小娃娃呀,”妇人的脸在陆观道面前逐渐清晰,“你以后就有家啦。”
梦里
是陆姨。
陆观道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脸,是慈悲的妇人,她有一切美好的品质,在陆观道眼里,她就是温柔。
陆姨笑眯眯地摸摸陆观道的脑袋。
一旁的男人说了句:“取个名字吧,在道观前捡的,跟我们姓,那叫陆道观怎么样?”
“呸呸呸!”陆姨啐了口,“哪有孩子叫道观的,还不如反过来念,陆观道呢。”
“哎哎,这个名字好,就叫观道,儒雅!”
被唤姓名的小孩一愣,原来他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从何而来。
皮影戏的画面转得很快。
一下子来到丰收的稻田,陆观道看到许久未见熟悉的家乡,蔚蓝的天,身旁坐着个高高个子的小孩。
与他说。
“观道,吃苞谷吗?”高个子笑得淳朴,“我叫阿爹给我们烤来吃,今年收成好,多吃一个没事的!”
接过苞谷。
小溪流水穿过脚掌,陆观道与那人坐在矮坡上。
高个子又说:“等到冬天了,有腊肉,还可以在雪地里捉鸟。嘿嘿,今年的除夕一定要多吃一碗饭!真希望年年都能这样啊。”
陆观道点点头,他要开口回话,视线却渐渐空旷。他擦擦眼睛,高个子离他越来越远,慢慢地缩成一个小黑点。
不久,又是一幕新的记忆。
没有金黄的稻谷,没有天边染了大半的火烧云也丢了。是漆黑的云雾,冰冷的石板。有个坐在高处沉思的男人,一袭耐脏的玄衣,一头及地的墨发。
陆观道就站在下面,仰首痴看。
男人不说话,似是执笔在写什么,复又将那团纸揉成一个球丢下来。
纸团一跳一跳地滚落,正正巧巧砸在陆观道额上。
那人笑他:“无用之材,还呆呆地站着作甚,快些来为我磨墨。”
果不其然,陆观道得了令,飞快地跑上去。
脚踏黑色岩石,冲开云雾,飞得像一阵风。
这时小孩子才发觉,自己长得很高,没了矮矮的视线,他能俯视很多东西。
三两下到了男人身边。
陆观道眨眨眼,皮影将要落幕。
在最后虚幻的视线里头,他低头见着男人脚腕被玄铁所困,连执笔的双手都有重重的手铐。
至于脸,是完全模糊的。
海水越来越厚重,一点点把小孩埋入它慈祥的怀抱。
小孩也不挣扎,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在想陆姨为什么要丢下他,他在想行囊又能有多重,只要他快快长大就一定能分担的。
可还是留下他一人在尘世里,孤孤单单地走。
眼泪在这里流不出来,干涸的双目,酸涩的刺激感从鼻腔蔓延开来。
陆观道扁着嘴,唇在发颤,他唤了声。
“娘亲……”
大手未有出现,空空的天际有一望无垠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