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下特意将拳头大小的小南瓜挖了瓤,里头做了个水蒸蛋,又照着南瓜的原样盛了上来。
辰哥两个单看这个样就被吸引住了,刘氏知晓他二人的德性,不许他俩搅和:“这个南瓜水蒸蛋软和,妹妹能吃,给妹妹留着。”
五姑娘如今倒是个小馋猫了,自打长了小牙齿,就开始喂她些炖得软烂的菜蔬、蒸蛋等。
嘴里尝过了味道,对什么都稀罕,瞧见大人们吃饭,她也急得不得了,略应慢了些,就要哭。
因此每常吃饭,宁氏都要先把她喂饱了,自己再最后一个吃饭。
五姑娘也颇为喜欢这道菜,尝起来香甜软滑,她的小味蕾一下子就被迷住了,恨不得将送进嘴巴的勺子也给啃了。
这般猴急的模样叫大人们看了都忍不住发笑,辰哥两个更是傻呵呵地看着妹妹吃东西,自己的饭都忘记吃。
饭后萧三娘与辰哥两个享了一会子天伦,见宁氏他们要回院子里,吩咐将五姑娘留下。
“孩子今后便跟着我在上房睡。”
萧三娘不好与他们夫妻两个明言,近日常听说自家孙女儿时常被抱到下房去睡。
想到他们那西小院窄小,房舍也没几间,确实不大方便。
若是不叫他两个团圆,岂不是阻了三房开枝散叶?
但若经常让孙女去下房里睡,终究不成个体统。
索性她自己带了,别人也不至于传些不好听的闲话。
辰哥两个一听还能这样,索性他们小时候也在祖母上房睡过,便嚷嚷着也要在这陪妹妹。
宁氏和萧淮奕本来就有鬼,如今听见萧三娘的提议,一下子耳根红了。
刘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听说了上房这段故事,忍不住同王妈妈笑道:“三弟和弟妹终究是年轻孟浪了,就放心把孩子扔一边儿,他俩钻被窝。还叫娘点出来,我要是弟妹,羞都羞死了。”
说别人是这般说,但自己个儿面对寒褥孤枕,心中对那个不顾家的二爷还是诸多怨气,只盼着他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这屋子才好呢。
上天终究是眷顾了刘氏一回,真个叫她盼到了萧二郎归家的消息。
熬了几个月,水患对庄稼的影响总算是过去了。
打了秋,蜀黍的红帽须儿焉了,再有半月一月的,庄稼也就该收成了。
虽然五月里遭了大雨,庄家损毁不少,但好在后头开花结果的日子还算是风调雨顺,只要中秋收成的时节不要下大雨,总还是有些盼头。
七月盛夏的暑气还未退,一大早就连风也是闷闷的,叫人提不起精神。
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辰哥和淳哥俩激动的心情,大人们说父亲大人今日就到码头了,因此他俩早早起来,穿戴齐整,就等着三叔萧淮奕带他们到码头迎接父亲。
只可惜西小院没了五姑娘早上吵闹,夫妻俩的作息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总比寻常要晚上一会子。
主院里,换了一身轻薄衣裳的五姑娘正由萧三娘抱着,将她那一头浓密但柔软的头发扎两个小髻。
五姑娘素来不喜别人摆弄她的头发,吵闹着要躲避。
萧三娘好歹捉着随便扎好,抱起来照着小孩的屁股拍了两下:“真是个犟脾气。”
头发扎好了,五姑娘也不闹了,祖母拍她她也不哭,长长的眼睫上还挂了泪珠,叫人瞧了又不免心疼。
淳哥见妹妹都准备好了,就是不见三叔的身影,急的就要去西小院叫人,萧三娘叫住他:“坐下,把饭吃了。”
这么闹了半晌,总算是能出门了。
到了码头上,萧淮奕领着小厮们先进去,刘氏和辰哥兄弟俩就在外头的树荫下停了驴车,撩起帘子,一面吹着运河上的凉风,一面翘首望着进港的船只。
直等到中午,方才瞧见一艘不大的船靠岸,旅人陆陆续续下船。
不一会儿,眼尖的辰哥就看见自家的小厮已经在出口与同是小厮模样的人交谈起来,又有一人将萧淮奕带进了船舱。
“娘,娘,这必是爹爹的船了!”
刘氏听说,面上也是一阵欣喜,她整理了自己的发髻,又按了按眼角的笑纹,下了车准备迎接。
却只见小厮们将东西箱笼往外搬,半晌也不见二爷下船,就连萧淮奕也不见出来。
娘儿三个焦急地等了一会儿,才见萧淮奕弯着身子出了舱门,后头跟着的男人搀扶着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下船来。
刘氏只看了那熟悉的身形,心一瞬凉了半截。
两个孩子也没有预想中的激动,他们见到的爹爹也是陌生的很,此刻竟变得拘谨与害羞起来。
此间最尴尬的莫过于萧淮奕。
二哥此前的来信也并没有提及会带一妇人回家,家人也再想不到会有此番情境。
如今他领着嫂子侄子到了跟前,却又被二哥嘱咐他帮着在母亲妻儿面前转圜,这真真是里外都不好做人了。
好在刘氏握着帕子的手绞得死紧,这才将眼睛里的酸楚憋了回去,转而唇角生挤出一抹笑容:“二爷,一路辛苦了。”
此话出来,众人才似暗地里松了口气。
萧二郎淡定地嗯了一声,随口提了句身旁的女子:“这是丽娘。”
丽娘生的一副俏丽的面皮,身段也好,只是小腹微微隆起,瞧她托着腹部蹲下行礼的样子,分明就是显怀有好几个月了:“丽娘给姐姐请安。”
这声音也软的不行。
刘氏一瞬间仿佛有种战败的无力感,她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回应。
好在有三弟一应周全,不至于叫他们母子三人那般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