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明眼的俱知晓她的心思,但这事情也不好拿到明面上劝说,只把萧二郎的事尽量瞒着她。
因此她从萧淮奕口中,自然套不出实话,叔嫂二人寥寥几语,刘氏便放萧淮奕去办正事。
自个儿又领着两个儿子到主院给太太请安。
且说自得了五姑娘这个孙女,萧三娘便不如意,也不知是气的缘故,还是因为上了年纪,总觉身上气力不济,时常感到乏累。
加之隔壁府上与五姑娘前后脚出生的却是个哥儿,老太爷打发人过来说,姐儿的满月酒、百日宴便跟着他们家的十一哥儿一块儿办了,日子也近,省的两家亲戚来回跑。
听了这话,萧三娘越发没了兴致,整个人又显老了几分。
萧家与隔壁府上同出一宗,亲戚自然也是同一波,老太爷的话看似有理,萧三娘不好明着拒绝,只得咬牙应了。
谁知此事虽小,却勾出了萧三娘的心病。又因连日来诸事烦扰,内里煎熬,竟作成了病在身上。
她自来又是个要强的,不肯休息将养,反倒亲自操持起五姑娘的满月宴来。
王妈妈瞧她强敛病容,忍不住多劝了几回。横竖是两家合办,况且因那府上太爷健在,到时席面自然该摆在那边,他们这一房即便少贴些心力,也是不打紧的。
萧三娘瞧得出王妈妈的心思,隧道:“他们打量着我不大疼五姐儿,便想着法子来作践,那就错了主意。从前我没人护持,叫这些亲叔伯兄弟处处拿捏便罢了。如今这还是个襁褓婴儿,他们也要拿来作个文章,当我这祖母是个死的不成?”
既这么地,萧三娘索性将掌家的事交给了刘氏,自己专心忙着准备满月宴。到时便让亲戚们都瞧瞧,她萧三娘的孙女,绝不是谁的陪衬,更不需要旁人假意怜惜。
然而事情却不如她料想的那般顺遂,先不说满月宴的日子紧,又是给小主角新做衣服鞋袜,又是监看酒水菜式,样样都捡上好的,式式儿都要新奇的。王妈妈频频开那库房放出银子,流水一般的花销只叫她看了都不由得肉痛。
却说刘氏这里,只在家做姑娘时管过小半年家务,自嫁过来,萧三娘把家中治理得井井有条,她们做媳妇的几乎不曾插过手。如今乍然把事情扔给她,光是核对铺子上和家人的月例银子就叫她晕头转向,萧三娘只消扫一眼便能揪出她核算多遍却找不出的错处来。
如此几次,萧三娘的担子非但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不禁动怒:“如今才叫你看个月例的账本就这般混沌。更莫说还有庄子铺子上的各项出息,但凡有人动了心思做了手脚,岂不任由着下面人欺瞒了你去?”
刘氏还未曾受过婆婆如此严厉训斥,诸般委屈上涌,几乎就要落泪。
能得婆婆如此重用,她自是万分珍惜,奈何自家这般愚钝,怎么也查不出那错处,可又不是她心意如此,真是有苦难言。
不过三两日,刘氏便如霜打了一般,好容意寻着空儿,便又往西院去了。只抱着五姑娘,同宁氏大倒苦水。
宁氏养了大半月,精神逐渐好了。妯娌当中,她是最惧怕萧三娘的,因此也能十分共情刘氏:“嫂子莫要心急,想来看账本是个细致活,总得练上些时日。如今是才开始,看得慢些无妨,不贪多漏了错处才是要紧。”
刘氏心绪渐宽。心道不愧是旁观者清,连宁氏都懂的道理,她这个当局者一着急,反倒迷了。
自此便沉下心来,愈发细致,纵然所费时日多,到底不是什么耽误不得的大事,况且又有萧三娘掌眼,刘氏管家便这么龟速一般地步入正轨。
转眼到了五姑娘满月的日子,只因隔壁的十一哥儿还没出月子,大宴还未动,便先在家中给她办了小宴。
一大早,萧淮奕便逗弄醒了五姑娘。他大手捏着如帕子般大小的衣物,好歹在女儿身上穿了个大致,再由婆子整理齐整,不一会便包装出个满身红色的福娃娃。
才出月子的宁氏正坐在妆台边上梳洗,待会儿便要去给萧三娘请安,她心中略有几分紧张。
倒不是替女儿担忧,而是替她自己。
婆婆向来规矩严苛,又嫌恶她不成个气候。只这一年来因怀了胎,才少立了许多规矩,待她和缓了些。
如今女儿出生了,她好似浑身没了屏障,只怕又得如从前般,每日去那令她大气儿也不敢喘的上房,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听训。
宁氏叹息不已,梳头的动作不免慢了下来。
萧淮奕见此,自知她心结,便抱了五姑娘凑过来,想了个替宁氏解困的法子:“有我们爷俩儿在,届时太太若叫你站规矩。我便暗地里把姐儿弄哭,只说她饿了,要喂奶呢。”
宁氏知晓萧淮奕是个胆大的,但今次出的这个主意也忒无状了些,哪有父母肯故意把孩子弄哭的,哄着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若是在主院里实在难熬,怎样才能在不弄伤女儿的情况下叫她哭上一哭,好解救解救娘亲呢?
五姑娘却不知内有父母盘算着拿她做挡箭牌,外有众人因着祖母的忽视也跟着瞧低了她,还在襁褓之中,这个世界便对她充满了敌意。
只见了装扮一新的娘亲在眼前,便高兴得咧开小嘴,把一双小胳膊小腿乱蹬乱踢,惹得爹娘也来逗她。
批命数,剃胎发,拜桥头。是宛州人家在小儿满月时固定的习俗。
宁氏今个早上过的有些晕乎,早知是这般忙碌的情景,她又何必在屋里蹉跎许久不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