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的却是他的战场并非敌营,而是手无寸铁的妇孺之家,这同姨母给他戴的保家卫国的高帽子岂止是背道而驰?
行啊行啊,还不如再抽他几十个鞭子来的痛快啊。
宁氏又说:“妹妹这会子还小,离不开母亲。你要想同她玩,便到我们家来也使得,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和你一样大的哥儿,到时候更热闹了。”
在一旁沉默观察了许久的刘氏也瞧出来了,老三家的这是打算息事宁人,于是也附和道:“是呀,平日里只见弟妹领着孩子到府上叨扰,若是不嫌弃,闲了时只管到我们家里来坐坐,这才是彼此的情分。”
两个人只这样一说,还在淌眼抹泪的霍三娘心中才似放下了个大石头,就连孙妈妈也趁势活跃起气氛:“两位娘子真是宽宏豁达,老奴真心敬服。”
孙妈妈也不知自己这话有几分真假,但她冷眼瞧着,这宁氏小娘子是真有几分本事。
既开解得了郁郁寡欢的夫人,又劝服得住满身傲气的小公子。
这份胆识与智慧并不稀奇,可放在一个平民小妇人身上,就足见可贵。
眼看着事情已毕,妯娌两个告辞离去,霍三娘硬是将三人送到了书院门口。
原本还要再送,就见外头好几人打着灯笼等在那里,原来是几家邻居们不放心,跟着过来一直等着。
“姐姐莫要担心,这都是误会,亏得姐姐照料,月儿这会子还在放心睡大觉呢。”
宁氏言下之意,便是会帮着将王诤的行为遮掩过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议论。
霍三娘自然又是一番道谢,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有宁氏大度原谅了此事,她却是愤懑不已,怨恨那人将她的儿子教得如同盗匪一般,眼下恨不得立即掌灯写了书信,将那人痛斥一番才好。
且说宁氏回了家,只对众人解释说,是霍家人帮着从拍花子的手里找到了五姐儿。
众人又问那人贩子的去向,宁氏只说自己一心想着女儿,竟是忘了询问细节,改日若有机会再问问那人贩子作何处置了。
众人一听,不免摇头,都说这宁氏终究是个小妇人,遇到点事情脑子就不清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可遗漏?倘或那人贩子逃了,岂不是又要为祸乡里?
埋怨归埋怨,但看到五姑娘又好好的出现了,众人皆替她后怕,为她高兴。
尤其是那早已经去了半条命的刘妈妈,见着这凭空消失又找回的娃娃,跪坐在地上大哭不已:“我的姑娘呀,老奴这身罪孽可算解了呀。”
刘氏生怕她的哭喊吵醒了五姑娘,只冷冷地道:“行了,刘妈,你好生回去收拾,明儿太太回来,自会知道怎么打发你。”
刘妈妈哪里还敢有二话,浑身湿透的她这会子才感觉到冬日刺骨的寒冷,任由家人将她搀扶回家了。
安顿好了宁氏母女,刘氏又将自己院里的妈妈拨去帮忙,临时又将萧三娘院里的两个丫环叫去上夜,这才带了自家两个儿子回到西院。
辰哥和淳哥这会子乖得出奇,甚至主动安慰疲惫的刘氏:“娘,夜深了,您睡吧。王妈妈不在,我们守着您。”
刘氏按着眉心,坐在桌前缓了缓:“哪里得觉睡,今夜还不定要闹到什么时辰呢。”
果不其然,才静下来不久的巷子,只听得一阵驴子长长的嘶鸣,滞留在萧山村的两府当家人都回来了。
肖之荣跟着下了驴车,才要进萧三娘家,听得门上的小厮说五姑娘已经找回来了,这才跟着放下心来。
不过他还是十分嫌弃:“这么多人在家怎么就把孩子从眼皮子底下弄丢了呢?三妹子你也该好好治家才是,看看这大晚上闹的人仰马翻的,成个什么样子?”
萧三娘此刻没工夫同他争辩,家里头具体是个什么情形还未知晓,只朝萧之荣虚虚一矮身算是行礼,便跨进了大门。
直到瞧见了摇车里呼呼大睡的孙女,萧三娘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心中纵有许多疑问,但见宁氏一副战战兢兢做错事的模样等着挨训,两个小辈亲戚也陪在这里,她也没再多事,只叫了刘氏跟着自己便回了上房。
众人自是识趣儿地跟着退出了西小院,萧淮奕拿了药膏替宁氏的膝盖上药。
瞧见那原本娇嫩的皮肉已经红肿破皮,心疼与怒气交织,萧淮奕的脸色便不大好看。
对方是高门又如何?他总得想个法子为妻儿讨回公道才是。
宁氏像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故意嫌他动作粗不让继续:“哎呀别弄了,怪疼的。”
萧淮奕却不放手:“我轻轻的,给你吹着就不疼了。”
这话倒弄得宁氏一脸羞赫,她如今怎么也是做娘的人了,这人怎么还和哄小孩似的哄她。
“因着大哥二哥的缘故,书院里几位学究与我们家还算熟稔,逢年过节都没少往来,明日我求了母亲同我去拜访那几位老学究,定请他们出面做主,让那霍家给个说法。”
看着萧淮奕低眉的脸,才经历过惊险的宁氏心中将前些日子那段莫名的忧伤徒然放下了。
夫妻数载,即便没了年少时的热乎劲儿,但彼此之间的牵绊却不减反增,他们还是彼此重要的家人。
这便也够了。
“你若这般做了,岂不是将我和霍家姐姐的情分断送?”宁氏道:“霍家姐姐是最明事理的人,今次我们不追究她的儿子,来日咱们姐儿若遇上点什么事儿,霍家姐姐也不会不管。”
萧淮奕听了不以为然,只当宁氏一心想着姊妹交情,便失了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