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范明初好像有些意犹未尽,再一次叫住了她:“乔宫人且稍等,还有一事相问。”
乔婉儿收回脚步,继续在范明初面前做出毕恭毕敬状。
“适才我询问陛下有关天子之职,乔宫人可有听到?”
“回大人,奴婢进屋时刚好听到。”
“乔宫人也陪着陛下听了些时日的讲授,可会答?”
乔婉儿点头:“奴婢还记得一些。”
“且说来听听。”
“礼,纪纲是也;分,君、臣是也;名,公、候、卿、大夫是也!”[注2]
“那乔宫人可知道,君、臣为分是何解?”
“奴婢记得大人讲授时说,所谓君臣为分是指君是君,臣是臣,各守其本分,不可互相逾越。”
“乔宫人这记性倒是很好,那不知可有以此自醒自身,守住本分,没有乱了界限?”
乔婉儿被问得顿时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随即反应过来范明初所指,他应是在提醒自己,和季宁之间要保持界限。
没等她想好要如何接话,忽听范明初继续道,“你且下去吧,这个问题留着回去慢慢自醒。”
“奴婢得大人教诲,必会时刻深醒。”她嘴上回应得很诚恳,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这话你怎么不去跟那个老太后讲?若是她真醒得这道理,也不会独揽皇权十几年。
当然范大人应是出于好心才会这样提醒——和小皇上走得太近,必会惹来杀身之祸。但这事儿乔婉儿早就想明白了,季宁是她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可以万死不辞。
古人有云,“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注3],季宁这小家伙则是生年不满十,常怀百岁忧。
他之所以偷了乔婉儿的鸳鸯帕拿给范明初,确实是别有用心的。虽是如愿以偿地有了“娘亲”,但还差个“父亲”不是?
他看范明初就甚好,是心目中父亲的完美形象——沛然中正,知书达理,学富五车,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且对他这个君王忠心耿耿。
季宁年纪虽小,但也算是阅人无数,周围所见之人,要么是暗藏心机的公卿大臣,要么是唯唯诺诺的内臣宫人,唯范明初与众不同,是遗世独立的一股清流。
既然要让范明初给自己当爹,那怎么也要把爹娘凑成一对儿才能算是圆满,于是小人精季宁决定好好撮合这一对“爹娘”。
范明初每次来御书房,他就一定要让乔婉儿也在场,以增加二人见面的机会。
并且嘱咐“娘亲”,范大人授课期间会口渴,一定想着给他上茶,讲累了要提醒他用些点心果子,提笔写字时赶紧上去给磨墨。
几日下来,季宁感受到了“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若是这严父和慈母之间能“恩爱有加”,就更完美了!
为了让二人的关系能进一步发展,季宁便偷了乔婉儿绣的鸳鸯帕子,拿到范明初面前:“范常务,这是娘……乔宫人托朕送与大人的,她绣了好多天哩。”
“这是?”范明初接过帕子认真端详一番,“陛下,这帕子上绣的两只鸭子倒是十分别致。乔宫人为何要送我此物啊?”
“鸭子?范大人,你说这是鸭子?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两只什么?”
“陛下,恕臣愚钝,臣眼中看到的明明就是两只鸭子。”
“范大人,这明明不是鸭子,你为何非说是两只鸭子?”季宁很是吃惊,瞪大一双眼睛,他想不出,范明初这么博学多才的一个人,怎么连鸳鸯都认不出来?
“噢?陛下说这不是鸭子,那让臣再仔细看看。”范明初从怀里掏出个放大镜,对着那对“鸭子”仔细地看了又看,“是臣眼拙了,好像还真的不是鸭子。”
“当然不是鸭子了,是鸳鸯,那可是鸳鸯啊!”季宁头一次见范明初如此愚钝,急得就快捶胸顿足了,“一个女子送男子绣着鸳鸯的帕子,范大人,你可知是何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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