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与裴怀恩做事,总会瞒着他,像是很怕他从中破坏,把好好的计划弄没了。
倒是裴怀恩自己,裴怀恩原本想去见李熙,同李熙商议一下后续的安排,结果却被承乾帝出声拦下,没能立刻走。
“怀恩。”
一直等人都散干净了,承乾帝方才起身,喊裴怀恩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他说:
“既然不是老六,就依阮阮生前所愿,准老六留在京都,安心过日子吧。”
顿了顿,眉间隐有愁思。
“至于其他的……怀恩啊。”承乾帝叹了声气,用一种很慈悲的语气,缓缓说道:“邵家军式微,于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朕会哀悼他们,但这案子实在不能再往上查了,到此为止吧,你得空替朕去趟大理寺,凡一切知情人等,不要留活口。”
“……”
承乾帝那边话音刚落,裴怀恩心下了然,垂眼说:“是,奴婢明白,一定做得漂亮,保证他们都是畏罪自杀。”
周旋
裴怀恩出来时,晋王和李熙正等他。
玄鹄先离开了,因为脸太臭,李熙不敢让他在晋王身边多呆,生怕他拔剑。
如织人流中,裴怀恩身上的绯袍显眼,轻得仿佛一片被烧红了的云,转眼就飘来了近前。
隔着大约三步远,裴怀恩向晋王行礼,说:“殿下。”
言罢再转头,笑吟吟地看着李熙,话里有话地说:“前阵子贸然拜访,还望六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熙就只好笑。
裴怀恩这话说得模糊,在晋王听来,他们两个人争论的该是黄小嘉,可是实际上,裴怀恩却在调侃他那日的女子装扮。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又没外人知道,就随裴怀恩去笑吧。
这么想着,李熙先朝裴怀恩还了礼,又转头向晋王告罪,说:“二皇兄,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当时证据确凿,我……”
晋王扬手打断他,大度地说:“六弟不必多礼,那黄小嘉奸诡狡猾,连我都骗过去了,更何况是你。”
李熙连声称是,将头垂得极低,似是极羞愧。
却听晋王沉吟片刻,竟当在李熙的面前,对裴怀恩直言道:“怀恩,有人要害本王,多亏有你在。”
晋王从没把李熙放在眼里,什么都懒得避讳他,甚至上前去抓裴怀恩的手,被裴怀恩不着痕迹地躲了。
“殿下言重了。”裴怀恩神色平淡,对晋王客气地笑着说:“殿下能化险为夷,全凭殿下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够重,再者皇上双目如炬,就算殿下和奴婢不说,也定能看出那些布料的猫腻。”
晋王也在感慨,说:“说到底,竟是六弟救了我一命。父皇要保我,多亏六弟及时交代出刺客的事,给父皇递了台阶下。”
裴怀恩看着晋王,意有所指地说:“眼下正是选定东宫的关键时刻,只怕有人一击不成,还有后招,殿下应当小心防范,千万不要着了幕后之人的道,惹皇上厌烦了。”
晋王闻言就点头,若有所思地侧首看了李熙一眼,低声说:“怀恩,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
“父皇是最不喜欢我们兄弟相争的,此次事发突然,只怕父皇虽然表面没发作,心里却被扎了根刺,已在嫌我烦了。”
晋王此刻所言,说的是承乾帝已经知道了他陷害李熙,设计使桓水沦陷,事后又派刺客去灭口的旧事,裴怀恩听得明白,沉默须臾,索性张口撒大谎,对承乾帝在邵家军全盛时的害怕绝口不提,只顺着晋王的担忧往下循循善诱。
“不瞒殿下,殿下担心的都对。”裴怀恩忧愁地说:“皇上方才留下奴婢,就是在和奴婢询问神机营的情况,皇上还说殿下这些年辛苦,应该休息了。”
晋王哑然道:“父皇想收我的兵?”
裴怀恩再点头,拿眼尾余光瞥着李熙,仿佛因为有李熙在,不好把话说得太清楚。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不需旁人多言,它自己便会茁壮成长起来。
不出裴怀恩所料,晋王果然越琢磨越偏,觉得承乾帝这是在怪他不顾邵家军的安危,并因此变得忧心忡忡。
“怀恩,神机营不能交。”晋王皱眉说:“你知道的,老三近日风头很盛。”
裴怀恩就说:“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
顿了顿,瞧着左右无人,便弯腰凑上来,刻意把声音压得极低。
“殿下此番凯旋,也算是将功补过了。”裴怀恩一手拢唇,附在晋王的耳边说:“齐王殿下身体孱弱,无法掌兵,想来只要殿下近日安分些,能依皇上所愿,让这案子顺利地在黄郎中这里结了,别再出差错,皇上总归会念着殿下的好,否则就……”
余下半句话没说,威慑效果却足够,让晋王听得皱眉。
晋王说:“本王明白,父皇不愿再牵连无辜,本王亦如此,本王会让黄小嘉认罪画押。”
裴怀恩得了肯定答复,满意地点头,脚下重又退回来,温和地说:“就不再送晋王殿下回了,奴婢前些日子吓着了六殿下,今日合该去送送六殿下,给六殿下赔个不是。”
裴怀恩要送李熙回去,恰好晋王也想让他去安抚李熙,教李熙不要再胡闹。
“六弟今日受了惊,是该有人送。”晋王朗笑说:“等我晚些为六弟开宴压惊,喊兄弟姊妹们都来我府上聚,怀恩你也来。”
裴怀恩也跟着笑,但是摇头说:“奴婢还有奴婢的忙碌,就不凑这些热闹了。”
晋王灼灼地看着裴怀恩,说:“怀恩,你对本王冷了好些。”
裴怀恩面色不改,温声说:“皇上不喜分食,殿下也多体谅奴婢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