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可是了,来不及了!”李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
“老二今日举动,摆明了就是要名正言顺的上位,不欲屠戮父母兄弟——至少不是在今天、不是在这个时候屠。”李熙沉声说:“玄鹄,你轻功好,可以尽快摆脱他们,去搬救兵来。”
玄鹄喉头滚动,像是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身后追兵涌来,有些已朝他搭起了弓。
“……也罢!六殿下保重!”危急关头,玄鹄重重砸一下墙,足底轻点,毅然滑进了左边的巷子,留李熙站在原地,独自面对那些追兵。
眨眼间,李熙连和玄鹄再多说几句的时间都没有,姚元里已从士兵队列里走出,抬手按住腰间刀柄。
“这里交给我。”
姚元里寸寸拔刀,轻蔑地看了李熙一眼,几乎没有多想,便朝身旁左右吩咐道:“你们都去追那个穿黑衣的,无论代价,记住将他就地格杀。”
说罢才正眼看向李熙,眼里噙笑。
与此同时,李熙也在看着姚元里。
李熙仿佛脚底生根,安静地定在原处,没有往右边的巷子里跑。
金黄的铠甲从身旁掠过,携带冰冷杀意。李熙眉头紧锁,目光扫着姚元里按住刀柄的那只手。
那是一只苍白干瘦的手,一眼望去,仿佛就和他的主人一样,已经被金钱美色彻底腐蚀,半点力气也没有。
只可惜……
这只手似乎还有些力气。
不肖片刻间,姚元里已利落拔出了刀,以刀尖遥遥指着李熙,笑声说:“刀剑无眼,还请六殿下跟我回去。今日只要有我在,别说六殿下你,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从这飞出去。”
闻言,李熙没有立刻回答姚元里,而是悄悄把手背在身后,指间夹着薄薄的刃,小步往后退,边退边在心里想:或许……眼下可以不必再装。
姚元里轻视他,下令让所有的人都去追玄鹄,自己则想挑他这个软柿子捏。少了外人在场,眼下只有他和姚元里两个人对阵,这对于他来说,可谓天赐良机。
得想个办法一击毙命,最好不要缠斗,因为姚元里握刀的姿势老练,看着并不是太草包。
与这样的人打,最怕闹出大动静来,让对方等来帮手。
思及此,李熙面上逐渐显出畏惧的神色来。
“你……你不是废物。”李熙一手扶墙,似是腿软了,“你和二皇兄是一伙的,你也要叛!”
姚元里听了又笑,却没放下手里的刀。
姚元里说:“六殿下说笑了,正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贼,今日之后,我做这些便不是叛,而是实打实的平叛。”
李熙的声音有些颤,听起来极可怜,说:“你们……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姚元里顿时笑的更开心了,甚至有些癫狂。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姚元里按下刀,语气古怪地说:“那你该去问我的好大哥啊。”
“京都的酒真甜啊,同是姚家嫡子,怎么他就能做那威风凛凛的戍边大将,受皇恩浩荡,我却只能憋在这里做‘纨绔’,甚至、甚至每天还要被四大营、被锦衣卫、被裴怀恩那个不男不女的阉人瞧不起?我……我也是个有本事的七尺男儿,我究竟比我大哥差在哪?怎么全天下都在夸他,却都来埋怨我的不是,怪我丢了他的脸!”
李熙怔住一下,完全没料到姚元里竟会这么想。
姚元里却不管他,只顾自己往下说。
已经好些日子了,姚元里忍了太久,终于在今天得了发泄机会,难免无法自控。
“就为着我大哥在边境的荣光,我必须要在京中做这个窝囊废。”姚元里冷冷地眯眼,厉声说:“我早便和我娘说,若是没有我的牺牲,那老皇帝又怎么可能放权给我大哥?可是我娘不听,我娘就是偏心眼儿,什么都向着我大哥,认为我是得了大哥的庇护,才能在京中过得这样好。”
“……可这就叫过得好吗!这他妈就叫过得好!?被所有人瞧不起,叫过得好!?被个阉人骑在脖子上拉屎要孝敬,叫过得好!?”
说到此处,姚元里情绪激动,吓得李熙连忙打断他,不敢再听他喊。
“……所以你就投靠了二皇兄,指望二皇兄在事成后,能够重用你,是吗?”
李熙脑内飞速运转,语带怜悯地说:“可是姚元里,你怎么就不想想,如今你手里掌着的,可是能保京都平安的京军四大营之一!换言之——于二皇兄而言,你今日能为了权势背叛父皇,明日就也能为了更高的权势背叛他!轻易背叛旧主之人,新主又怎么敢重用!”
李熙把话说得重,姚元里听了,面上果然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可这点犹豫很快就被更多的贪欲掩盖,在姚元里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事已至此,六殿下不必再挖空心思劝我,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是福是祸,都由我自己担着。”姚元里步步紧逼,阴沉地说:“与其担心我的前途,六殿下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李熙仰面问:“你要怎样?”
近了,越来越近了,只要再近一点……
李熙在极度的紧张中舔了舔唇,指间薄刃悄无声息地探出半寸。
李熙听见姚元里说:
“六殿下,劝你最好束手就擒,是,晋王殿下今天的确不想滥杀无辜,可是没说不许伤。”
三。
“六殿下不比齐王殿下,只要配合些,往后还是有活路的。”
二。
“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