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恩闻言就笑,抬手揉上李熙乱蓬蓬的发顶,哄小狗一样。
裴怀恩不说话,李熙不知他信了没有,浑身发冷的打了个寒颤。
适才在雪地里打过滚,这一路走来,粘在颈后的雪块早就化开,变成浸在领子里的水,湿哒哒的贴在他身上,让他错觉颈后正缠了条吐着信子的蛇。
总之是难受得很。
但——
好在裴怀恩只短暂地打量了他片刻,便将目光移向别处。
对面,姚元里死到临头尤不自知,依旧言行无状。
姚元里被裴怀恩擒着腕,眼带愤恨地说:“裴怀恩,劝你识相一些,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
话音未落,威胁变成闷哼。
骨头被捏断时的咯吱声响,听来令人直打牙战。半晌,裴怀恩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钳制,看姚元里手腕软垂,痛苦地弯下腰。
李熙更往裴怀恩身后缩了缩,悄然打消一些渔翁得利的念头。
裴怀恩的武功,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要高。
方才偷袭不成,该是故意的。
裴怀恩在拖延时间,免得姚元里狗急跳墙,死也死得不干净,一摊肉烂在那,过后还要招更多更讨厌的人来。
寒风刺骨,吹得身前绯色大袖猎猎。李熙在极度的不甘心中皱眉,明白自己毫无胜算。
常年服药抑制着生长,只能偷偷练就几招杀人技的身躯,自然是比不得裴怀恩这身,曾被晋王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好功夫。
机会当前却不中用,李熙委屈地皱紧了小脸儿,只恨自己太不争气。
李熙对面,受了伤的姚元里同样恨急,盯着裴怀恩的眼神,阴沉的不像话。
“……裴怀恩,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姚元里疼得磨牙,手一直在抖,开口更是句句恶毒。
“那皇帝老儿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气数早就尽了,你再怎么忠心跟着他,也是枉费工夫。”
“我也不瞒你,晋王殿下为了此次的起事,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眼下锦衣卫已经被我们的人药倒,京中大半贵人家的女眷,也都扣在昭平公主府,你要搬救兵,能到哪里去搬?往后还不是要落在我手里?恐怕真到了那时,你还得像条贱狗似的跪下来,哭着乞求我垂怜你!”
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发现裴怀恩压根就没听,而是正在仔细端详着他的断腕。
刚刚就是这只手,如愿搂到了裴怀恩的细腰。
虽然只有一瞬间,还是隔着衣料,但那种销魂的触感却很真实,让姚元里一瞬便想到了许多。
如这般线条漂亮,柔软却有力的腰身,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好玉,必是已经在很多人手中把玩过,磋磨过。
说来也是好笑,从前姚元里自认是个爱“干净”的人,就是喝酒逛窑子,也要专门挑些还没破身的年轻男女来睡,可惜唯独在裴怀恩这,姚元里是什么都忌讳不起来的。
传闻大沧的皇太后貌美,年轻时曾三嫁,即便是在年逾不惑的如今,依旧还有无数男人愿意为她拼命。
姚元里想,裴怀恩这人,大约也是如此吧。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任谁都会起贪念,所谓历经人事,也只是在为这身生来就姿容卓绝的媚骨,更添几分令人欲罢不能的风情。
……也不知这腰在因疼痛绷紧,或是被迫软在情潮中时,会是个什么光景。
正出神时,裴怀恩已携着李熙走上前来,出言打断了他的遐思。
裴怀恩哑声说:“姚统领好大的兴致,手腕都断了,居然还拦不住你那点龌龊心思,什么都写脸上了……当心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姚元里循声抬头,却见裴怀恩面上戏谑,全不把他刚才那些警告当回事。
再往远些看,李熙从裴怀恩身后探出小半张脸,正对他笑得恶意。
可李熙脸上那点令他头皮发麻的笑,一晃眼就没了,快得就像错觉。等裴怀恩伸手到后面去捞人,这厮转瞬就又是一副红着眼圈的哭脸了。
姚元里见状,不由得怔住片刻,有些想不通对面这两个人的底气究竟在哪里。
是,他是打不过裴怀恩,可那又怎样?裴怀恩今天就算杀了他,也是无力回天,事后依然还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下场,倒还不如忍耐一时,多在这里求求他了。
思及此,姚元里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面色古怪地问:“裴怀恩,你不会以为,光凭李熙身边那个穿黑衣的小护卫,就能救出被扣在公主府里的所有女眷吧?你这样想,未免也太天真。”
裴怀恩听了这话又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喊你一声姚统领,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我告诉你姚元里,没了你大哥,你就什么也不是。”裴怀恩蜷着手指揩泪,像是极高兴,姿态随意地指着李熙说:“姚元里,你简直是蠢笨如猪,若真靠他身边那个直脑筋的蠢货,我早不知死几回了。你……可知我身边还有一名养在宫外多年的暗卫,名唤十七啊?”
顿了顿,语气一瞬变得危险。
裴怀恩说:“姚元里,究竟是谁对你说的——我手里没兵啊?”
裴怀恩这话一说完,不只是姚元里,就连李熙也不禁睁大了眼。
震惊过后就是无奈。
良久,李熙叹了声气,知道今天这局大约是稳了,便沉默着走远一些,伸手捂住耳朵。
其实捂了也能听见,但李熙故意作出这样一副不听不看的模样,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告诉裴怀恩自己不想再掺和进去。
李熙脚下跑得快,裴怀恩满脸好笑地看着他跑,也没伸手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