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七天,阴雨绵绵。
尽管我成为了玉妃的贴身侍女,但因刘幕并没有去除我崇政殿的伺寝一职,因此,崇政殿的日常依然是我在管理着。
“这些花薰都不错,给各宫娘娘送了吗?”我问正摆放薰炉的宫人。
每五天,给各殿送上的薰炉都不同,除了固定熏香的殿,一般而言,各宫的娘娘们都跟着崇政殿薰炉香,在她们眼里,崇政殿里的薰炉香一定是刘幕喜欢的,为了讨得他的喜爱,崇政殿放什么薰香,她们也放什么,尤其是澜嫔和和妃。
“还没有呢。”宫人答。
“以后四个月内,崇政殿的薰香就用紫檀。”紫檀,素有解百毒甚至驱虫的功药,闻多了不仅对身体无害,反而有益处。
“用四个月吗?”宫女微讶。
“是啊,如果有娘娘问起,就说皇上最喜爱紫檀的香味。”
“是。”
一说完这话,忽觉得轻松了许多,犹豫了那么久,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来,一想到没了的孩子那可爱的面容,纯白如纸,就再也无法无视,大人的过错怎能落在孩子身上?我想我的决定是对的。
“姑姑,皇上下朝了。”小宫女匆匆跑进来禀。
“端水,汗巾,奉茶。”我一一吩咐着。
此时,刘幕的身影已出现在殿下,他没看我一眼,进了内殿。
自那天后,他对我是彻底冷了下来,别说是说话,就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帝王的尊言傲骨已不容允他那样做,能让我活着,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宽容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
万公公领着拿了一堆折子的宫人进来,见了我笑笑说:“青华姑娘的脸色比先前好多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休息吧。”
“谢谢公公。”我松了口气。
万公公笑笑,忽朝我身后行了礼:“王爷来了,皇上已在里面等着了。”
我转头,就见到了刘荣,许久不见,他竟又长高了许多,翩翩而立,只神情略显冷漠。
似乎每次见他,他都会长高一些,眉目之间的俊冷与当年的太后越来越像,他们两兄弟的长相很相似,却又极端的不同,特别是举止与神情,刘幕是薄凉的,举手投足都带着让人压抑的肃迫,仿佛是与生带来的,上位者的气势让所有人不得不臣服,而刘荣,是显而易见的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人不敢亲近。
“奴婢见过王爷。”我施礼。
刘荣视若无睹,仿若未闻,进了内殿。
万公公见了,轻轻一叹。
我苦苦而笑,对刘幕是怨恨,对刘荣是愧疚,是前世怎样的一种孽缘,才让今世如此痛苦?
又二个月过去。
生活又像是回到了从前,主是主,朴是朴,那个男人做着皇帝的事,我做着奴婢的事,和妃,玉妃,澜嫔还是会常聚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来。
随着一天天过去,澜嫔和和妃的肚子越发圆滚,她们的焦点都在孩子身上,怨恨什么的仿佛随风而逝了,二人时常相聚在一起讨论着孩子的事,以前的隔隙仿佛都没了似的。
玉妃却是越来越焦急,刘幕天天安置在她宫里,可她的肚子一点消息也没有。
自上次撞到她和王陵相遇后,每到晚上,我都会格外注意,哪怕白天,对于玉妃的行踪也会留意一些,并不是想去干涉或是怎样,而是养成的习惯,宫里的一丁点响动都会下意识的去留意。
二个月来,晚上她总共出去过二次,白天也有二次与王陵见面,前者是暗中,后者则看似无意间的相遇。
而我的身子也大好,只除了左耳还无法听见,身子在慢慢的恢复,至少能入眠了。
夏天总是酷热的,我起了大早,可才走了几步,便出了薄汗。
吩咐宫人端上晨洗用具,便进了内殿。
这个时候,刘幕早已离开上了朝,进去时,玉妃早已起了床,宫人正为她梳妆。
玉妃透过镜子望向我,凤目微眯,精冷而犀利。
一时不解玉妃为何这般望着我,只是规矩的站在边上,等着她吩咐晨洗,半响后,她突然说道:“都退下,青华留下。”
宫女鱼贯退出。
“青华,本宫待你如何?”玉妃突然问。
“娘娘待青华极好。”确是极好,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上等的,比起宫女的待遇来好得太多太多。
“那你为什么要与本宫做对?”‘啪——’的一声,玉妃将手中的玉簪子摔到了地上,断成了二截。
我一怔:“奴婢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不明白?那紫檀香不是你命宫女放的吗?一直以为,本宫都认为‘蚀胎粉’无解药,现在才知道紫檀香就是它的解药,若不是那二人没有预期中的反应,本宫还真被你骗过去了。”玉妃神情阴戾,望着我的目光如针如刺:“傅青华,你忘了你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原来被她知道了,早已有了这样的准备,我回视得很坦然:“奴婢没忘,错的是和妃,并非她的孩子。奴婢当过母亲,并不想……”
“本宫想,”玉妃厉声截断我的话,狠狠望着我:“本宫的心思你早就明白,又何必装作不知道?你不助本宫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她们与本宫作对?”
“娘娘误会了,奴婢并没有想与娘娘做对。”我淡然诚然。
“没有?那紫檀香是怎么回事?”玉妃冷笑。
“孩子是无辜的。”我苦笑。
玉妃的目光越发如针刺,半响,神情突然变柔了,转变之快,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你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去叫她们进来晨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