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带白鸽来到一家livehoe。
进门就是火辣辣的黑暗,零下十几度的天,舞厅里却热的如处蒸笼。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们尽情扭腰摆臀乌泱泱挤在一起,扑面而来各种体味酒味混合交织,爆炸的音乐如脆玻璃剐上人耳膜。
——沉浸式晦暗的环境,给人一种剥离现实、天旋地转的脱轨感。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白鸽如履薄冰,亦步亦趋跟在谢远身后。而谢远无论在哪里都游刃有余,跟livehoe老板打过招呼后带她去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观看点。
舞台上“乒乒乓乓”的乐器震的人心澎湃,混杂着人群吹口哨的欢呼声。周围太乱了,白鸽不由高声问人,“谢远,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男生正在调配酒水,迷乱纷杂的光影切出一个散漫不羁的谢远,将调配好的酒推给她,“不是心情不好?”
他看着她,眼神昭然,白鸽几乎瞬间心有灵犀,痛快的接下,“谢谢。”
——老板打游戏输了心情不好过来发泄,她作为下属,自然要陪老板尽兴。
并且很凑巧,
白鸽今天心情也不怎么样。
调配好的cktails入喉,顿时清、爽、辣,初次饮酒的白鸽直接被呛出来两汪泪,后面更是被刺激的泪水完全止不住汩汩往外冒。
舞台上着名的歌手正声嘶力竭吶喊着“死了都要爱——”,海啸狂潮一样的悲鸣,如沟壑回响,舞台下人群疯狂和声,不约而同点亮手机挥舞着双臂。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种悲天震地的撼感,仿佛在进行黎明前最后一场狂欢。
再等迷离的光束碾压到他们这里时,旁边,女孩已经不知不觉被感染的,涕不成声。
白鸽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犹如急剧破碎的水晶,却还在强撑欢笑,安慰她的老板,“谢远,其实打游戏输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孩手指着自己,“嘿嘿”两声,笑的比哭还磕碜,“你知道,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也不需要谢远再多问,下一秒,女孩大声的冲人宣布,“就在今天,我再也没有亲人啦!”
这酒后劲太大了,歌曲也太悲壮了点,让人又开始想哭了。而白鸽也随即“呜哇”一声,人开始哭,一双决堤的眼还来不及笑乎乎的,“老板你想啊,我要爸没爸,要妈没妈,现在,连唯一对我好的小姨也走了。”
停顿一晌,有“风声”呜呜咽咽,“老板,你跟我一比,是不是瞬间幸福多了啊!”
傻不傻,
自揭伤疤安慰人。
谢远神色微妙,见女孩故作坚强捏了捏湿红的鼻头,下一秒忽然饮尽杯中酒摇摇晃晃站起来身,随着群魔乱舞的人群,“神经质”的声嘶力竭——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1]
livehoe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步步让人卸掉透不过气的伪装,用一时的不羁荒诞来支撑日复一日的,单调枯乏。
谢远其实并不怎么来这里,他本就足够无拘无束、随心纵欲,没必要多此一行。
于是全场沸热中,独少年一个安静又孤僻,漫条斯理品着杯中酒,遗世独立在那里,风衣领子一缕褶皱都那样精致有型。
一曲毕,女孩像也发泄的差不多,微晃着坐下来,一张脸水光漫布笑嘻嘻问他,“老板,你这会儿心情好点没?”
谢远口吻平平静静,“还行吧。”
还行。
意思是,仍然不怎么样喽。
白鸽像才开始清醒,她双手抱着空了的酒杯,晕乎乎的脑袋,越想,越觉得谢远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了。
——带她赚大钱,给她发工资,还带她来她从来不也知道的地方玩。
惺惺相惜,更是酒壮怂人胆,白鸽没知觉凑近人一点,再凑近人一点,再再凑近人一点膝盖可以抵到膝盖的程度,白鸽软着声音,“老板,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和我说啊,我一定,尽全力帮老板排忧解难!”
女孩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里面裹挟着亮晶晶的善意,纯粹如幼态初生的小鹿,让人不知不觉就对其,卸下心防。
谢远满足人心愿般,“真想听人烦恼?”
白鸽极认真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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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白鸽听到了一个比她经历还要凄惨的故事。
是谢远的一位“朋友”,他的朋友a出身豪门,妈妈来自医学世家,爸爸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如果不出意外,a可以一辈子做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然生活总不尽如人意,就在四年前,a的妈妈突然身亡,死因,抑郁自杀。
抑郁症在如今快节奏发展的社会早已不是罕见病,a的妈妈也一直在吃药控制。然而,面对事业的巨大压力、叛逆不驯的儿子、绯闻不断的老公种种种种,在给a过完18岁生日当天,a的妈妈终是绷不住,吞药自杀。
讲述这些东西时谢远事不关己,仿佛真的在说他“朋友a”的故事,白鸽却听的心有戚戚,“那你你的朋友,应该很自责吧?”
自己的妈妈在自己生日这天选择自杀,白鸽只是想想,都压抑的快透不上气。
谢远风轻云淡,“前段日子会有这种感觉,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有本书说,上帝创造人类是为了让他生活,为了让他知道快乐、焦虑、和不幸。你若无欲无求,便也不曾活过,无异于一块石头[2]。
而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石头”,谢远近几年一直很拼——当然,像谢远这样的人中龙凤,从出生就注定了他不能“无欲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