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起来了。苏清词端着时而混沌时而清醒的头颅,挑唇一笑。
只是很普通的笑,以颧肌为主的肌肉使嘴巴微咧,双唇后扯,面颊提升,再将笑容扯到眼角上。人人都做得出来,却无人能复刻他的分毫神韵,从眉骨到下颌线,从眼睫毛到眸光,惊艳的张浩南心花怒放,只顾着苍蝇搓手,好朋友先前的警告全被恋爱脑腐蚀个精光。
张浩南心说管他呢,上床爽一爽而已,管他苏清词是啥人,又不谈恋爱。
当年在酒会上撞见苏清词第一眼,张浩南就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太好看了。无论长相,身材,还是那清冷忧郁的气质,都狠狠地撞在张浩南的XP上。彼时的他还是一个单纯青涩的少年,颤颤巍巍的开口表达好感,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清词冷声打断,赐了一个字。
“滚!”
六年前的滚复制黏贴到了六年后,语气一模一样,连唇角下压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张浩南顿感恼怒,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斯斯文文,被一个滚字打击的躲被窝连哭好几天的小子了:“苏清词,六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拽。”
这世上能让苏清词好声好气哄着的只有一人。虽然这人不稀罕,不需要。
走廊很宽敞,很通风,但苏清词感觉空气稀薄,肯定是多了一个张浩南瓜分有限的空气,苏清词有些烦躁,更因红酒在空落落的胃里兴风作浪而感到难受。
忽然,他的胳膊被人抓住。苏清词诧异抬头,模糊的视线突转4K高清,是裴景臣。
苏清词本能想甩开他,可实在没力气。
“让一让。”裴景臣搀着苏清词,冷冷的对张浩南说。
张浩南想怼一句凭什么,却猛地慑住。
裴景臣个头比他高,一身米白色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视线落下来的刹那,是在全球吸金1。88亿美元的商界巨鳄。
张浩南被噎住,一时气弱,失了机会。
裴景臣领着苏清词乘坐电梯,门合拢的瞬间,苏清词挣脱开裴景臣的手。
裴景臣说:“身体不舒服?”
苏清词怔鄂,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裴景臣,突然有种被宠幸了的感觉。搁在以前,他非得在心里欢呼雀跃然后痛哭流涕不可。
现在却只感到心酸。
有心栽花花不开,他多少次动歪脑筋,想法设法的诱导裴景臣说此类关心的话,可每次都事与愿违,像个跳梁小丑。
如今他不在意了,却无心插柳柳成荫。
苏清词想说自己很不舒服,很难受。话到嘴边,堵住了,将满腔的自嘲和血吞。
说了做什么呢,博取裴景臣的同情和怜悯吗?多半又会被他误解为装病卖惨,算了吧。
苏清词健康的时候,装起病来的演技比莱昂纳多都好。可真正病了,他只会把自己千疮百孔的一面藏起来。
“嗯,头晕,胃疼。”苏清词靠着电梯箱说,“浑身无力,手脚发软,哪儿都不舒服。”
裴景臣略显担忧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裂痕,被苏清词捕捉到了。
果然,反其道而行之,让裴景臣以为“小少爷又在作妖”,他苏清词真是太精明了。
胃不疼了,但是心口疼,扯着五脏六腑都很难受。苏清词偷偷看一眼裴景臣,他是不是在想,呵,果然,又在故技重施,就没点新花样?
是不是在想,你难受关我屁事,不是分手了吗,这才几天就憋不住了,还以为你多有骨气。
是不是在后悔问了那句“不舒服吗”。
苏清词被上涌的情绪激的咳嗽一声,这一声咳,反倒让苏清词紧张起来。他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害怕裴景臣问他“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感冒”这样的话。
虽然裴景臣不会问。毕竟刚刚才被“耍”过。
裴景臣:“你……”
电梯“叮”的一声,门滑开。
苏清词先一步走出去,逃也似的。
裴景臣想说你什么?你别装了?
“清词。”
“苏!”
两道声音,同一时间传来,一个在身后的电梯里,一个在前面的大厅中。
苏清词不假思索的朝薇薇安走去。
裴景臣微愣,迟了两秒才迈出电梯。
薇薇安像一只活泼可爱的黄鹂鸟,裴景臣走近时,刚好听见她跟苏清词说了什么。
“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是,但是我实在太渴望了。”薇薇安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捂住嘴唇,却难掩激动的心情,“苏,我想请你为我画一幅肖像,真的,这将是我此生最珍贵的礼物。”
苏清词是风景画画家,只绘自然景观。
但裴景臣知道,苏清词也是画过人物肖像的,为什么知道呢?因为他是画里的主人公,还被画家拉去强制做模特。
苏清词不会命令他摆什么姿势,只说随意就好,他要画出他“全部”的样子。
裴景臣最初会很拘谨,毕竟有个画家盯着你在纸上涂涂抹抹,你很难不在意。后来习惯了,偶尔回头看见苏清词又“不打招呼就画”,还会偶像包袱上身,故意找个光照的好角度坐好。
一开始很正常,画月光下的他,画读书时的他,画浅眠时的他,画弹钢琴时的他。
后来逐渐不正常,他的衣服越来越少,他的姿势越来越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