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距离不近,她本是驾马前行,可临到目的地,却因必经的一处街巷狭窄又聚集了不少渔民才被迫弃马,步行向前。
兜兜转转走过这片潮湿凌乱的街巷,姜馥迩来到熙熙攘攘的河畔码头时,已然夜幕低垂,河岸旁也逐渐亮点灯火。
河边寒冷,凛冽晚风卷着河水的腥潮扑面而来,骤然略过刚被她捂热的温暖衣料。
姜馥迩下意识裹紧棉披,在帆樯如云的船只中寻找一搜绘着君子兰图案的风帆。
可目下视线并不多好,只能凭借码头上刚被点亮的灯火勉强辨认。
好在邶恒并不想刁难她,以至于她没寻觅多久便发现一搜与邶恒描述相似的商船。
这船船身硕大,长约百尺,上有三层长楼,桅帆如林,看着气派且奢华。与周边紧密停泊的小舟不同,这船单独占了处泊位,且登船廊桥下还站了两个持兵器的武士。
也不确定邶恒怎会与这等富商有秘密往来,姜馥迩捏了捏手中紧攥的木盒,径直朝两个武士走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两人并没拦截,只看了她手中刻了“北”字的小盒,待她报了来意便允她登船。
一切太过顺利,就像提前安排好了一样。
可明明这几日邶恒都只留在海棠香苑,他何时安排的这一切?
姜馥迩疑惑不解,直到上了甲板,被两个船员引到一个灯火通明的舱口内,中断了其中的酣歌醉舞。
富丽堂皇的船舱内,到处可见精金美玉所致的器皿和摆设,就连摆满山珍海味的餐盘也可谓是馔玉炊珠,极其贵重。
姜馥迩刚一走进,半躺在尽头罗汉床上的男子当即收了半刻前的散漫惫懒,立刻整衣敛容大步朝她走来。
两人没什么过多交流,姜馥迩只说这是邶恒所托之物,那壮年男子便匆匆接了木盒子,撬了小锁将里面字条取出。
而后他也同样用盒中小刷,沾了烈酒,将字条上的字迹显露。
待看完那两排密麻字符后,他当即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完成任务,姜馥迩并未多留,按照来时路线准备折返。
刚穿过正陆续收摊子的杂乱小巷,就看等在巷口的马匹旁站了几个人。她缓了步子,借着路灯昏黄,再见一张熟悉面孔。
姜馥迩心下莫名慌乱一瞬,正想着如何避过几人,就看被两个高大侍卫围在中间的老者已不紧不慢向她投来视线。
他忽然转停了手中的经桶,苍老的脸上一如初见那般挤出了个干瘪的微笑。
而后难听的声音从他嘴中冒出,像种生硬的胁迫:“姑娘回得及时,可否借一步说话?”
推断
姜馥迩踟蹰半晌。
因这老者会沐灵术,还用咒语暗伤过她,她怎么也不能就这样放下心随着他去别处。
看出姜馥迩犹豫,子书彦从倒也不再勉强,只耳语交代身边的人去不远处的马车上取什么东西。
而后,又是一脸友善的笑意对姜馥迩说:“敝人姓子书,名彦从。虽替小郡王做事,和你家大公子倒也算熟识。”
这分明就是拉近乎。
姜馥迩谨慎看着他,不发一语。
子书彦从看她防备极甚,失笑一声,从侍从手中取来一个精致的红木推拉盒,看起来像装了什么精美之物。
他边解开缠在红盒外的金线绳,边对姜馥迩又道:“姑娘莫怕,今日确实多有冒犯,不过也是刚进城没多久正巧看到姑娘策马穿行而过,才将原本返回郡王府的计划改了改。”
说罢,他手中木盒已被推开顶盖,露出里面铺了红锦的内壁,还有一株干枯修长的茎干。
姜馥迩蓦然一惊,当即想到曾几何时五师兄赠予她的一株草植。只不过未待晾成干草,就被师母发现没收了去。
担心子书彦从看出她心有异态,姜馥迩故作不明,又去看子书彦从那张皱巴巴的脸,冷漠道:“这位大师有何指教?我家大公子严苛,回去晚了怕要挨罚的。”
料想她这般拒绝,子书彦从笑着从盒里拿出那根干草,递到姜馥迩面前,悠然道:“几日前小郡王召我从送亲半途折来平宿,目的是想查查邶大公子身边的小姑娘是什么身份,竟能眨眼间削了他几名近侍的发冠。”
“好在,我没费多少功夫。大公子和你形影不离,处处都没留下太多线索,但还是让我在然庆找到了些痕迹。”
“偏北的几座城中处处张贴着海捕文书,那上面画的女子相貌端丽,倒与姑娘相貌极为相似。”
“你……”姜馥迩无言以对,但好歹面纱遮了半张脸,给她留了三分勇气,“我护送大公子一路周游,可无心去留意那些。”
子书彦从依旧笑着,却仍令人心里发慌。
“这画上的人是谁我也拿不准,不过告不告诉小郡王也就一句话的事。”
说罢,他又将那株枯草往前送了送:“这紫星草罕有,倒是和姑娘的紫瞳颇为般配。”
话里话外无非是强迫姜馥迩收下这株干草。
姜馥迩视线重新落回眼前的茎秆上,只觉得这与五师兄此前赠予她的那株极其相似。
犹豫间,子书彦从又将茎秆向前递了递,这才让姜馥迩被迫伸手去接。
那茎秆看着干燥枯黄,实则捏在指间却极其湿润柔软,倒像是泡过什么液体似的。
已不必再留,姜馥迩本想匆匆离开,却在抬眼之际看到老者眼中无法掩盖住的诧异和惊喜。
没待询问一二,子书彦从已侧过身给她让了条路,平静地默许她就这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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