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并不十分担心,此事不雅,即便静王记恨,也不会明面上对付徐家,顶多暗地里使点绊子。而王家的势力尽在晋州那边,对即将远嫁的她可谓毫无影响——只要适时地将杜氏接过去就行了。
她却想不到嫡母会主动找到自己。
王氏派人来请,徐宁还以为她要讨论与王家的亲事,要掩盖一桩丑闻,就得用另一个新闻,后世那些压热搜的不是普遍操作么?
然而,嫡母说的却是让她代替馨姐姐出嫁。
徐宁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来真的?她没听错?
王氏拉起她的手,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委屈了你,可这会儿咱们伯府正在危难关头,你若不肯帮忙,我又能找谁去?”
这段时日宁姐儿与六郎如何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她都看在眼里,王氏也知道两个孩子彼此中意,要拆散一对有情人是过分了些,可比起便宜方姨娘那个贱人,侄儿的终身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倘若徐婉真成了王妃,来日怕是要逼着徐建业休妻,再将方氏扶正。王氏光想想这种可能,心便凉了半截。
徐宁确定嫡母并非在诳她,差点笑出了声。
她为什么不愿意?简直乐意极了。且不提静王无论相貌气质还是谈吐举止都比王珂强得多,何况原书里头,这位殿下可是日后从他那帮兄弟里脱颖而出,成功登上大宝的人物。这等泼天富贵,她能消受得起么?
徐宁一时陷入踌躇,当王妃自然是比寻常人家正妻更好的。像王氏还得虑到丈夫休妻的风险,可身为上了宗室玉牒的王妃,静王若想休掉她,还得向皇帝请旨、经礼部审核,除非她自己犯错,否则便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可实操起来能有这么容易?嫡姐跟静王早已合过八字,连婚书都换过了。
徐宁沉吟不语。
王氏见她发呆,以为她仍恋栈六郎,少不得舌灿莲花,额外许给她许多好处——也包括原打算让馨姐儿带去王府的若干陪嫁。
徐宁听到这里才真正心动,别的都是虚的,银钱却是实打实的。过遍手便成了她的东西,谁也休想抢走。
她缓缓开口,“太太打算怎么做?”
不见得伯府会承认事实,这事到底有伤风化,倘温妃知道了,还会不会继续结亲呢?
王氏轻咳了咳,虽则她与老爷一早商量好的,可毕竟有些尴尬。
徐宁听了一息方才明白,原来夫妻俩打的这个主意。先让她以徐馨的名义嫁去王府,左右她与大姐姐相貌有几分相似,上点妆,乍一看也不十分能认出来,之后再报她病殁;能敷衍过去当然最好,再不济,就把她记到王氏名下,左右温妃求娶的只是嫡出之女,也没说是否王氏亲生。
徐宁轻轻道:“您别忘了,静王殿下是见过咱们的。”
她不信一个正常人会脸盲到这种程度。
王氏略显窘迫转过脸去,她当然明白,所以才准备了第二招嘛,尽管有点玩文字游戏的嫌疑,可也能堵上温妃那边的嘴。只是经此一出,两家再不可能交好如昨,也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在她看来这还是宁丫头沾光了,正庶之别哪那么好模糊,她若不开口,宁丫头嫁过去怕也只是个妾室!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氏自认仁至义尽,没有半点对她不住。
然而徐宁只平静注视着对面,“太太,别的我都能答应,可唯独这一条不能,我只能以徐家三小姐的身份出嫁,且,一定要是我娘的孩子。”
她福了福身,“请恕我难以从命。”
说完,便昂首走了出去,徒留下一脸愕然的嫡母。
晚上徐建业回来,王氏仍旧气难平,“混账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以为她很愿意认养妾室生的贱种么?敬酒不吃吃罚酒,若非馨姐儿扔下这么个烂摊子,她何至于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还受小辈的气?
徐建业奇道:“她当真不愿?”
又或者欲拒还迎,想自高身价?
王氏哂道:“我看,她心里就只认杜氏那个娘。”
这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王氏自认平日待庶女不差,吃穿用度虽比馨姐儿略逊一等,放在外头也是副小姐了,她倒好,吃了吐吐了吃,还敢来要恩人的强!
可见跟徐婉那蹄子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徐建业反倒啧啧两声,三丫头看着像块闷葫芦,谁成想颇有气性。徐建业非但不觉恼怒,反倒另眼相看:乌鸦有反哺之义,羔羊有跪乳之恩,当年他为了继承爵位,迫于无奈尊文老太太为母,生母却被撂在一边,后来郁郁而终,连神牌也只能摆在祠堂的偏门,至今思来仍觉愧怍。
徐宁倒是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徐建业叹道:“三丫头年轻,脾气倔犟在所难免,你慢慢劝着便是,左右婚期还有两月,何必着急。”
他倒是宽宏大量,连累她当恶人。王氏不无怨念看着丈夫,这辈子她的委屈都是由他给的,临了还怨自己不够贤惠,她又做错了什么?
西跨院里,方姨娘听完婆子禀报,阴沉着脸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徐婉腾地站起,实在不敢相信,“爹爹想让三妹代替大姐姐出嫁?他怎么能!”
莫非往日疼她都是假的不成?明明她样样都比徐宁强,出了这种事,第一时间也该想到她才对。
方姨娘冷笑,“怎么不能?看老爷最近镇日歇在谁院里,便知道他听谁的话了。”
王怡兰这老不羞的,女儿失踪还有空厮缠老爷,惯会夹缝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