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眼眶濡湿,她总以为邓太后是只?图自己?享乐的那种人,然而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个?平常的祖母,一心求得子孙平安。
徐宁也向太后保证,自己?会盯紧齐恒,不让他轻举妄动。
邓太后叹道:“皇帝生死不知?,哀家牵挂的便只?有?你们这些人了。”
徐宁赶紧劝慰,景德帝吉人天相,必会逢凶化吉——并非她胡乱揣测,天气?这么热,若皇帝真个?驾崩,尸身早就臭了,怎可能?瞒得住?
便为了儿?孙,太后娘娘也须振作起来,方可渡过眼前?大劫。
在她劝说下,邓太后勉强用了些温热的粥汤,看得出几乎是硬吞下去的。徐宁琢磨着该弄些开胃的瓜果,做成酸嘢那样,配粥吃正好。
正好找借口再来。
徐宁又?伺机问她温贵妃近况,然而邓太后对此亦是懵然不知?。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估摸着性命应当是无碍的。
太后久疏人陪伴,本?想多跟徐宁聊聊天,奈何徐宁无暇多留,倒是以前?给邓太后买的话本?子还存了不少,找出来供她老人家闲时翻阅。可惜不能?叫一班小戏,到底欠缺声情?并茂——这就得怪吴王不体谅了,自个?儿?要尽孝却不懂投其所好,惹太后生气?不是活该么?
离开慈宁宫时,徐宁望着回廊,笑眯眯比了个?拔舌的动作,二人悚然,赶紧低下头?去。
相信到吴王跟前?也知?道如何应对——不说话就是对她们自己?最大的仁慈。
虽然过去两?年,徐宁却还记得宫中条条道道,本?想借口绕到勤政殿去,奈何轿夫死板得很,愣是不肯,她只?能?放弃。
而她想去永福宫的提议也同样被否决,可见温贵妃目前?对吴王还是一张有?用的牌,绝不许落入人手?。
徐宁无法,但也不想就此离宫,稍作沉吟,她决定?去向后宫实际的掌权人胡嫔请安。
轿夫们有?点意外,这却是他们没想到的。
徐宁道:“胡嫔娘娘从前?待我不薄,且名义上既是静王殿下庶母,也跟我的婆母没两?样,难道我不该去致个?礼么?”
吴王没特意交代,那便在许与不许之间。以胡嫔娘娘的脾气?,皇子妃进宫而不向她问好,只?怕她还要生气?呢。
轿夫们商量一回,默不作声抬着徐宁往昭阳宫去。
前提
胡嫔对这位不速之客没什么好气。
并非她怀疑徐宁存心不良,她对儿子的号召力?还?是很信服的,只是单纯看不起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
按理说以她的立场,徐宁此举当?是弃暗投明,奈何胡嫔的脑回路与旁人?不同,这么轻易背叛自家夫婿,焉知来日不会背叛别人??
而徐宁见?她只是施施然微笑,也不鞠躬行礼,就更令胡嫔生气了。
“静王妃一别多年,莫非连宫中礼数都忘了?”
徐宁坦然扬着?脸儿,殊无愧色,“妾自然记得,贵妃爵比诸侯王,妃位爵比列侯,可娘娘您只在嫔位,嫔妾怕落人?口实。”
胡嫔面若寒霜,这正是她痛楚所在。原本吴王好言安抚,已经让胡氏打消复位贵妃的念头,偏偏徐宁旧事重提,无疑又揭起伤疤。
纵然宫里没人?敢看轻她,可外头不这么想,人?家眼里她不过就是个低等嫔御!
胡嫔冷冰冰的坐下,也不请徐宁入座,徐宁倒是自来熟地寻了张雕花梨木椅坐了。她可没打算就走,还?得多探听虚实呢。
胡嫔却也消息灵通,“方才你往慈宁宫去了?”
徐宁颔首,“是。”
“太后?娘娘意下如何?”胡嫔闲闲道,话锋里却藏不住关切。
她自然知道徐宁是去当?说客的。
徐宁叹道:“皇祖母不肯,还?把?我?骂出?来。”
胡嫔轻哼一声,就知道是个没用的,偏吴王心软,还?给她一条生路。邓太后?若这般容易劝动,何必僵持至今?
徐宁态度诚恳,“太后?娘娘心里存着?气,自是听不进逆耳忠言,娘娘何不设法开解则个?”
胡嫔眉立,“本宫能?有什么办法?”
太后?一向不喜欢自己,这回解她禁足都瞒着?慈宁宫那边,否则这会儿还?被关着?呢。
徐宁道:“能?否将慈宁宫守卫撤去些许,每日带太后?娘娘出?来散散步,晒晒太阳,心情或许就松泛了。”
胡嫔却也机警,“太后?凤体违和,该静静安养才是,如今暑热潮闷,这大毒日头照着?,病更难见?好了。”
徐宁便不好多说,虽则她确有意将邓太后?救走,可若打草惊蛇恐适得其反。
“那么能?否请戏班子进去唱几出?小戏?您知道,皇祖母最好这口。”
胡嫔想了想,南府都是用惯了的人?,大约无妨,这要盯梢也容易,怎么进来怎么出?去,谅他们不敢造次。
徐宁松口气,只要撕开一点口子,后?续总能?找到机会。
“妾还?想请娘娘示下,能?否去永福宫一观。”
胡嫔凤眼斜飞,“你背叛齐恒,甘帮我?儿争储,还?有脸去见?他母亲?”
徐宁委委屈屈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妾身只是想谋条生路而已,何错之有?温贵妃娘娘若要怪罪,嫔妾也无法了。”
这话还?算老?实,只是一口一个贵妃,听着?太过刺耳,温氏算什么东西,也配压自己头上?
胡嫔咬牙,“她好得很,你就不必操心了。”
如今主客异势,自己又重掌宫权,胡嫔原本想去永福宫好好耍耍威风,给旧日仇敌一点颜色瞧瞧,偏偏吴王下令封了永福宫,不许闲杂人?等打扰,而一应待遇皆照贵妃份例,不许苛待,比起自己幽禁之时何止好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