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凌晨六点钟,天还没亮便醒了。
是由于对面的公寓,忽然亮起了灯。
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对光线格外敏感,半梦半醒间,还小声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
“谁半夜三更出门……”
睡姿向来不怎么老实的小瘸子,翻了个身。
咚的一声——
脑袋撞上了床尾的柱子,撞醒了。
盛然迷迷瞪瞪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六点十分,不是半夜了。
闫子钦一大早的要去哪?
刚睡醒,全身还绵软着的小瘸子,下了床,爬上飘窗,将那月光白的窗帘,悄悄拉开了一个角。
对面公寓里的灯亮了一会儿,又关了,紧接着闫子钦的身影,出现楼外,独自一人。
闫子钦外套裤子一身黑,还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双手各提了个透明大塑料袋,走向那辆自己的黑色奔驰小轿车。
借着破晓时分路灯的昏黄,盛然一眼认出了那袋子里的物品:
绢花、香烛、纸钱、金元宝、还有纸扎的大宅院和小汽车。
今天腊月二十八了,盛然翻着手机数算,闫子钦的家乡习俗,阳历年前拜祭亡人。
盛然自打认识闫子钦的那天起,每年除夕前,对方都会一大早提着贡品,去郊外的公墓拜祭外公、外婆和母亲。
闫子钦是由母亲韩芳华带到了五岁,母亲去世后,外公又带了他八年。
外公是闫子钦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
盛然将那白纱帐,从底下掀起来一点,而后侧躺在飘窗上,蜷缩着,借着窗外的路灯,看着光影里的身影,将几大袋贡品,一袋一袋装进车的后备箱。
上车前,还下意识地朝这边扭头望了一眼。
吓得盛然一个手抖,缩进了白纱帐。
闫子钦没看见人,独自驾车,消失在破晓时分的萧瑟薄雾里。
小瘸子仰躺在飘窗上,定定地望着那法式复古吊顶的天花板,困意全无。
闫子钦给家人祭扫,小瘸子也想妈妈了。
闫子钦的亲人,葬在这座城市周边。小瘸子的妈妈,却葬在了故乡很远很远的北方小镇。
盛然已经好久没能回去看妈妈了。
小瘸子再一次把身体蜷缩在那毛绒绒、软绵绵的飘窗垫子上,数算着过年期间的安排。
他的团队放假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也各回老家,闫子钦家里今年是多事之秋,在打官司,多半还有许多麻烦解决。
大家都事儿忙,只有小瘸子一个闲人。
闫子钦去给妈妈和外公扫墓,他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