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接下来有什么样的目的,想做些什么,他都要看看,她究竟能在北城这吃人的浑水中翻出什么样的花来。
玉玊没回答,“你怎么不问她为什么要对付秦彧?”
“人都死了,问这个还有必要?”
两天前,他去质问秦隐,反落了一脸伤,最后秦隐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放弃了探究到底的念头:“你一点都不想他死吗?”
答案过于清晰,反而说不出口了。
“不管有没有必要,你都得知道。”玉玊面色也冷了下来,“不能只有你一个人蒙在鼓里,一直天真地当你的二少爷,你得跟我和言欢一样痛苦。”
秦执还没听到后面的话,心跳已经如惊雷一般,震耳欲聋,本能的逃避意识差点驱动他打开车门,跳下这辆或许会带他驶入一条不归路的车。
玉玊笑了声,口吻恢复平淡,“你真觉得言庭越在你们十七岁那年提的婚事,只是随口一提?”
秦执没说话。
玉玊兀自往下说:“十二年前,言欢父母的那场车祸是你爸秦彧和言家那位合作的成果。”
她的语速放得很慢,“也就是说,他们背地里早存在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秦执心脏几乎跳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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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老爷子为什么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这事现在可能只有言欢知道,玉玊就没做过多说明。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言庭越不好出面,只好找到你爸。你爸这人心狠手辣,又有野心,也确实是当时最合适的合作伙伴,所以他就以言氏10的股份为诱饵,让你爸代替他动手。”
“拿出的这10的股份,自然不会是言庭越的,当时言欢的父亲是言氏的第二大股东,拥有20的股权。”
出事前,言政珏改立遗嘱,里面有一条,在他死后,他的股权全部转让给言欢,直到言欢结婚生效。
“我猜他们一定觉得言欢再怎么能折腾也只是个女人,而掌控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给她一个男人。”
“等到你们结婚,他们笃定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把这20吐出来,作为战利品一人一半。”
不过言欢和玉玊都不相信,要是言庭越和秦彧的这一计划真能成功,他们会大大方方地拱手让给对方10,尤其是言老爷子,他吝啬惯了,言家的东西,向来舍不得给外人分毫。
所以,合作只会是一时的,两人必然都留了后手,至于会不会见血,没人知道。
一个荒诞的故事在耳边构建起来,秦执听得手脚冰凉,充了血,肿胀到僵硬,他拼命找回沙哑到不成调的嗓音:“秦彧是怎么把那场车祸伪造成意外的?”
“在车祸发生的两年前,秦彧往言家塞进了一个人,这人叫沈军,有心脏病,但秦彧在体检报告里动了手脚,言家上下除了老爷子外没人知道。没多久,他成了言欢父母的专职司机。车祸发生前几天,秦彧给了他一大笔钱,也就是在那天,沈军才知道自己被安排进言家的真正目的。”
“这是一桩以命换钱的买卖,拿到钱沈军也无福享受,但他还是心动了,他妻子早亡,有女儿要养,把这笔钱留给她是最好的。可到了计划实施的时间,他还是反悔了,一生凄苦的人,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咽不下这种人血馒头。”
“秦彧预判到了这种可能性,于是他提前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玉玊闭了闭眼,“他给沈军下了一种能让人心脏病延迟发作的药。”
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车已经开上了高速,车流量不小,一撞一停,无辜牵连到的是三条道上的车辆。
最后七车相撞,十条人命,浓烟滚滚,鲜血淋漓。
事故现场的照片寥寥无几,玉玊只能靠想象,想象车祸发生时那一瞬间的画面,最后想到的却是沈军身体里那颗爆裂开的心脏,被玻璃切开的皮肤组织,和露出的森然白骨。
车停在一边,玉玊偏过头,盯住秦执看,她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怔忪,时间一久,发
溃的创口流出了一种类似悲天悯人的脓液。
和言欢说的那样,秦二少爷虽然长得稍稍歪了些,但他本性善良,怕是秦家唯一一个底色干净的子孙。
“这场事故最终以意外定论,那笔钱沈军的女儿沈玉也没能拿到。”
秦执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他把沈玉也——”
玉玊含住一根烟,吞云吐雾间,点了点头,“秦彧怕沈军没管住嘴,把这事和他女儿透露了几句,就制造了另一场意外,给自己绝了后患。”
她凉薄一笑,“也是报应,制造了这么多起意外,自己却死在意外里。”
“意外?”秦执咬着牙,反复碾磨这两个字。
玉玊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酒是他自己要喝的,呕吐物也是他自己制造的,可不就是意外吗?难不成还会是我和你哥私底下有联系,特意把这些事透露给他,提醒他他不能让秦彧拿到那10的股份,顺便在他对秦彧的恨里添柴加火,好挑拨他也制造出一起意外杀死亲爹吗?秦二少爷,我都不知道我在你眼里,还能有这本事。”
秦执压下翻涌的情绪,在车马喧嚣声里,问出了遇到玉玊后心里最大的困惑:“你到底是谁?”
玉玊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她到底是谁,可她曾经是谁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成为谁。
沉默了会,她照实解答:“沈军其实有两个女儿,一对双胞胎,家里穷,出生没多久其中一个被他过继给了亲戚,我就是那不幸又幸运存活下来的妹妹,沈玊。”
这名字在秦执唇齿间反反复复碾了几遍,碾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肮脏事再次占据大脑他才停下,又隔了一阵,眼前浮现出言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