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迟疑了会,在她对面坐下,挑明道:“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今晚这波宣传下去,虽然会引发强烈争议,但也是明月打开国外知名度的第一步,加上她粉丝号召力强,焚芝这品牌在国内更上一层楼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喜可贺的事,她非要借酒消愁,事后还拿各种插科打诨掩饰。
明月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露出后背上的疤,“在难过我背上这疤这辈子都除不去了。”
她歪着脑袋,“不瞒你说,看到礼服后面被人划成那样子后,我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用穿上它了,帮我避免了这块疤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言欢不打算同认识仅一个多月的人推心置腹,碍于凄凉的气氛摆在这儿,她就算不顺着话茬往下说,对面这被情绪冲昏理智的女人估计也会一股脑向她倾吐完,所以这会只能配合对方演出,故作好奇地问:“后背上的疤怎么来的?”
明月撩起眼皮,“小时候被开水烫伤的。”
“意外?”
她摇头,“人为,我爸浇的。”
言欢心微微一皱。
“其实我以前不叫这名字。”明月笑意不达眼底。
她没说叫什么,但言欢隐隐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听的名字。
明月不满她的沉默,边扯她衣服边问:“大小姐,你十岁时在干什么呢?应该是被爸妈揽在怀里,生怕你磕着碰着,又温声细语地哄着。可你知道我十岁时是什么样子吗?”
“十岁,我才第一次有了和我爸、我弟弟同桌吃饭的资格。”
饶是她这么说,对面的大小姐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是写满了“你说的这些我没法共情”的坦荡,末了冷冷清清反问一句:“说完了?”
明月噎了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撩开裙摆,“疤痕这种东西,你可以当作耻辱,也可以视为勋章,就看你能不能转换思想。”
言欢的疤在大腿内侧,细长的一条,看着不深,激光应该能抹除。
明月问:“你为什么不除?”
“这疤是我小时候我跟我堂妹争一个玩偶落下的。”
“你抢赢了?”
“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不存在赢这一说法,非要说起来,是她赢了,娃娃最后到了她手上,不过当天晚上我就去她房间抢回来,当着她的面把娃娃剪了个粉碎。”
“……厉害。”
“你说得也没错,激光确实能除,但这也算我的勋章,为什么要除?”言欢抚摸自己腿上的伤疤,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幸好没除,他特别喜欢亲我这地方。”
明月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露出荒唐的反应,“你确定他亲的是这道疤,而不是别的部位?”
说起荤话来还没完没了了,言欢冷眼瞧她,“你要不再去洗次澡,顺便把脑子也洗一遍?”
明月见好就收闭上嘴,这一遭过后,再次开口时话题拐了个大弯,“你在圣马丁学习快乐吗?”
压力与兴奋并重的时光,达不到纯粹的快乐,但言欢还是弯了唇角,“大二认识了几个爱疯爱闹的人,也算快乐,跟着他们也学到不少东西。”
“真好。”
明月露出艳羡的神色,稍顿后说:“我小时候穿的都是邻居穿过的衣服,也可能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会走上这条路——借艺人的身份,为自己服装设计铺路,焚芝是为女性打造的品牌,我希望有一天能被所有人看到。”
言欢看她两秒,起身。
明月叫住她,“干什么去?”
“睡觉。”
快走到客卧门口,言欢止步回头,“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我十岁的时候,并不是在父母的怀里撒娇。”
明月一愣。
她淡淡续上:“那一年,我和我哥以苦主的身份主持了他们的葬礼,到今天为止,过去最疼爱的我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明月,把人生当成一场不断失去又可以不断得到的冒险游戏,你会活得畅快很多,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要真过不去,那就亲手去斩断绊住你的那些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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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沂洲盯住“我可以”三个字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回,心烦意乱地将手机反扣到床头柜上。
过去他习惯一个人生活,现在好不容易适应了两个人的生活节奏,反被三天两头不着家的人弄到精神恍惚。
对于安眠药的耐药性越来越强,两粒都快不顶事了,以为让呼吸沾染上她的气味会起到一定程度的调节作用。
奈何床单一天一换,她烙在枕头上的专属味道已经消失殆尽,连微弱的香水尾调都捕捉不到。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不打算去罗马,只想在平和的夜色里睡个安稳觉,上天却和他作对,堵住了所有能让他得偿所愿的通道。
他干脆放弃今晚的睡眠,拿着打火机和一盒烟去了顶层露台,一开始他没抽,只是点上含在嘴里,烟膜黏在上嘴唇的触感实在不好,他吐出,碾碎在掌心,重新敲出一根来抽。
无风无月,烟雾聚拢得很快,许久不散,迷蒙的雾色里,浮现出一双同等迷离的眼。
也正是这样一双眼,稍有不慎,就能被带进她编造好的故事里。
梁沂洲沉沉吐出一口气,试图驱散眼前的虚假景象,赵泽邀功请赏般的一条消息在这时进来:【昨晚那场时装秀我可是好好替你宣传了一波的。】
梁沂洲没看明白:【替我?】
赵泽:【那个叫明月的,不是和言欢有点关系?替她宣传不就是替言欢宣传?你和言欢又是夫妻,替言欢宣传可不就是替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