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沁陪着回到柔仪殿,脸色阴沉得可怕。
华滟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外露的不快,心里诧异之余也有些奇怪:“行了,父皇终究也没有说什么,你哪来这样大的气性呢?”
自从在皇宫里定下启程的日子,到行宫这些时日,今日还是华滟时隔好几日第一次看到这个姊妹。
华沁因受华滟相邀去观赛,大热天里顶着太阳走了这许久才到击鞠场。坐下来便见华滟身手矫健,一杆进球,她才露了笑容没多久,哪知场边闯进一批蛮奴来,口口声声说着三皇子被鞠球打晕,要揪出那击球的人来交给奚贵妃发落。
华滟哪里肯依。
好端端的一场马球赛,硬生生给搅和没了。
华湛同华滟两个因是皇子皇女,还被拉扯去皇帝面前评理。一进御帐就看到奚贵妃长发逶地趴在地上哭泣,一旁矮榻上躺着面色青白的三皇子,皇帝没有说话,只听得奚贵妃一个人的啜泣声响起,四周寂然无声。
华滟还在糊涂中,就听到奚贵妃长长的哽咽掩泣后,抽抽噎噎地开口了,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三皇子受的那一记飞来横球,正是场中击鞠的人打出的。
甚至暗示,是宫中有人看不惯她们母子,故而特意指使人趁机除去三皇子。
第31章月斜楼上五更钟11
然而华滟记得很清楚,今日他们用到的球一共十二枚,每枚球上都有标记,击鞠第一场时用掉了三枚,中途下马歇息时,二哥华湛还令人抬了放鞠球的箱子进来更换被打坏的球。
那时华滟就站在华湛身边,无意中看了一眼,记得十分清楚,三枚球放进去,又取出来三枚,还剩九枚,并没有多出来的,叫奚贵妃拿在手里的那枚藤球。
而场上局势紧迫,华滟无暇分神,未曾注意到是否有人偷摸着另外挥杖击球。
只这桩事,她没有做,却也不会叫人赖在她的头上。
奚贵妃之语意在何为,在场的没有不清楚的。
连皇帝听着都气笑了:“贵妃,朕知你心痛淳儿,一时竟都说些胡话。张胜全,还不快把贵妃扶起来。”
奚贵妃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张胜全连同她的贴身婢女眼明手快,把她从地上架起来就往内间送去了。
正好这时太医提着医箱赶到了,皇帝挥了挥手,叫他去里面看三皇子和奚贵妃。
皇帝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华滟和华湛,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应当是个意外。贵妃说的胡话你们不要往心里去。另外,也不要往外提。”后面一句话却是看着满帐的人说的。
二皇子华湛低头道:“儿臣遵命。”
华滟便也跟着拜了下去。
内间纱幔微微动了一动,张胜全转出来附在皇帝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眼见着皇帝的脸色严肃起来,华滟同华湛对视了一眼,便识趣地告退了。
*
濯冰来给她们奉茶。
华滟推了一盏给华沁。
见她仍是气鼓鼓的,华滟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怎么我都没有生气,你却气成这般模样呢?”
华沁转过头来,嘴角往下撇着:“我就是看不惯,她如此欺负你!”
竟是因为奚贵妃!
华滟摇头:“她不过嘴上说说而已,你看父皇可有信她?更何况她连话都不敢直说出来……呵。”
要说起来,今日奚贵妃怀疑的对象,比起华滟更像是华湛。华滟留神看过,那女人的眼神分明是不停地往二哥身上剜去。
凌雪插嘴道:“奴婢从太子妃那领东西的时候听说,三皇子已经醒了,只是人还有些呆呆的,旁人问话也不答,只晓得吃。”
华滟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她问:“太医怎么说?”
凌雪道:“这奴婢倒是不曾听说。只是奴婢想,既然人已经醒了,还能进食,想来应当是无大碍了。”
华沁愤愤:“怎么不叫他睡死过去!”
“柔蕙!”华滟严厉地看着她:“慎言!”
华沁一惊,自知失言,黯然地低下了头。
华滟叹了口气:“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只是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对面的少女脸红起来,有些狼狈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与此同时,另一处宫殿。
“荒唐!”皇帝怫然大怒,“简直是荒唐!淳儿受伤同老二和随波有何干系!”
奚贵妃坐在床边呜呜地哭,面上担忧地望着躺在床褥中熟睡的孩子,口里却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依妾愚见,那藤球分明是算好了妾同淳儿路过的时机飞出来的,就是为了伤害淳儿……”
“你这愚妇!你自己也说是临时起意才想着去鞠场,难道有人硬绑着你的手脚逼去的吗!连你自己都没有定数的事,如何怪罪到旁人身上!”
奚贵妃呆了一呆,随即哭得愈发梨花带雨。
“那、那球是从哪来的?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刚好砸到淳儿的头上吗?妾眼睁睁地看着那球是从鞠场方向来的,可怜我淳儿,小小年纪就受了这样大的苦……”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宫殿里早就点起了九枝灯。
灯火微黄摇曳,给灯火所及之物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都说灯下看美人,奚贵妃的面容在灯烛辉煌下愈发妩媚娇美,就连腮边流过的泪珠,都如珍珠一般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