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还未真正上过战场,可他被丢进军营里摸爬滚打好几年,对杀意十分敏锐,他绝不会看错,陆慎,似乎是真的想杀了他。
陆慎目光沉沉,仿佛坠着一团翻滚的黑雾,掩藏着他的惊怒与杀意。
只是没等到陆慎有什么动作,有人喊了一声:“比琴开始了。”
人声鼎沸,稀碎讨论声不断。
“姜小姐真的要跟潘世来比啊?”
“她一个姑娘家,除非世来兄放水,不然她绝无赢的可能。”
“潘世来是什么人?性子执拗到圣上都敢骂,他怎么可能对姜小姐放水。”
“怎么不可能?那可是姜亭月,漂亮成她那样的,有几个人能不心动,要是我,别说是放水了,她若是对我笑一下,她想怎么赢都成。”
下一刻,出言不逊的举人就被一粒小石子砸到腿弯,猛地跪了下去,若非身边人拽了一把,他险些一头栽进湖里。
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觉得是那举人崴了脚自己摔的,只有霍承绍清楚的看见了,那粒小石子,分明是陆慎打出去的。
他心下有几分忌惮,看来这新科探花郎,除了会死读书之外,似乎还是个练家子。
仅仅一道拱门之隔,琴音袅袅,传了出来。
第一声琴音发出时,潘世来眉头微动,这琴艺,确实比另外那位姜小姐高超许多,他闭上眼,心下却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断了一根弦后,她甚至连完整的曲子都不一定能弹出,更妄论赢过他,只要这位姜小姐能完整弹完一曲,就算是再难听,他也认输。
只是听到一半,潘世来的表情就开始变化了,如果他没记错,她从坐下调琴音到现在,也不过一刻钟而已。
短短一刻钟,便能将完整曲子大改一番吗?而且,她的手法,莫名有几分眼熟。
他不由得站起身来。
唐芝芝警惕盯着他,捏紧了手中鞭子,潘世来罔若未闻,依旧向姜亭月走去。
他面上表情变化万千,直到一曲终,他才问:“你是不是有个学琴的师父,叫做余成灵?”
余成灵,曾经京中第一名手,传闻万金难买她一曲,甚至圣上有意让她入宫却被婉拒,不久后,她便离京游山玩水去了,圣上尊重成全,并未强求,一时成了一桩美谈。
姜亭月对他态度不太好,冷声道:“是与不是,跟你有何关系?”
潘世来定定看她几眼,忽然一撩衣摆,朝她一跪,恭恭敬敬道:“弟子潘世来,拜见小师叔,还望小师叔不吝指教。”
姜亭月:?
叶思雨:?
她小心翼翼转头,瞥见叶明昭阴沉的脸,不由得道:“是勉强弹出来了,可能她确实跟潘世来有什么关系,所以潘世来才不骂她,但不影响她发挥的不好。”
叶思雨捂着心口,昧着良心道:“她弹的可难听了,真的,三皇子这回肯定不会再投她了。”
叶明昭没吭声,手里的帕子都揉皱了。
告状
姜亭月被惊了一下,她心里都想好这人会怎么刁难她,她届时又要如何骂回去了。结果潘世来一来,就直接跪下了。
”我不是你小师叔,我也不认得你。”姜亭月起身避开。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你认识我师祖便成,小师叔,我师父杜惜娘,应当算你半个师姐,所以这一声小师叔,没叫错。”潘世来解释道。
姜亭月倒是知道,她师父余成灵,只收过她一个正经徒弟,但在她之前,在师父还未出名时,她曾为了生计,教过一个花娘练琴,与之有一半师徒情分。
但姜亭月对潘世来印象更差了,他好歹一个读书人,竟然拜一个花娘为师,姜亭月倒不是瞧不起这些姑娘,有些花楼里的姑娘,譬如跟她师父有点儿缘分的花娘,是极能吃苦之人,练琴是也是不分暑热寒凉,下定狠心去练的。
她只是单纯看不起潘世来这种流连于烟花巷柳之地的货色,更别提,他先前还将雁姐姐比做娼女,还要四处毁雁姐姐的名声。
姜亭月脸色更差了,道:“担不起。”
又问:“你什么时候向我堂姐道歉?”
“师侄这就去。”
潘世来又起身,往四周望去,终于望见姜寻雁,三两步到她面前,话还未说出口,“啪”一声鞭响,擦着他的脸砸在地上。
唐芝芝冷声道:“离那么近做什么?退远点儿。”
潘世来面上表情十分诚心,拱手对姜寻雁一礼,一脸愧疚道:“姜小姐,先前那事,是我见识浅薄,又有些醉酒才多加冒犯,还望小姐原谅。”
姜寻雁没吭声。
唐芝芝冷笑,“第一回见人道歉这么没诚意的,我现在杀了你,然后说我是醉酒所致,你是不是也该原谅我?”
潘世来登时面皮一红,面色几经变化,头低的更厉害了,问:“不知我该如何做?姜小姐才能消气?”
姜寻雁不想将事情闹大,她也知道,潘世来这人是个痴的,不依不饶下去没什么好处,虽然心下再厌恶,但她还是道:“日后你莫再如此对其它姑娘便成,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今日这事,算她倒霉,总归最后也没出什么岔子。
潘世来心底也有些恼火,倒不是对着姜寻雁,是对着原先同他传话的人。
就在今日,有人告诉他,京中贵女最爱弄虚作假,有人故意买通琴师大能,将擅琴之名传出去,借以扬威。
潘世来本来就是个琴痴,最看不得有这种事,他原本也没想发作,但一时酒上心头,又听到有人叽叽喳喳的说,姜小姐的琴乃是天下一绝,觉得不好听的都没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