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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她的持续缄默让他以为事或有转机,也许她爱他,同步共感便是最好的佐证。

如豺狼捕猎一般,席憬以他的嘴唇,封住她的嘴唇。

“若你再沉默,我会更进一步。”他威胁道。

妙辞扇他一巴掌,“我不能爱你。”

她说:“哥哥,我不能爱你。”

语毕,她径直昏了过去。后来一连病了半月,反复发热,慢慢消瘦,像一个血咕隆咚的骷髅架子。

她逃避清醒,放任自己被汤药淹没。真不敢相信,她竟对席憬说“我不能爱你。”

要知道,有时候“我不能爱你”这五个字背后的重量,远远多于“我爱你”那三个字。

她宁愿病着,消瘦着,也不愿跟席憬再来一次那样直白的对峙。

那场以“清君侧”为名的谋逆造反到底是做成了,隐秘且成功。该铰脑袋的就铰脑袋,该贬谪的就贬谪,太子一党无一例外。

造反这件事,不过是偌大的汴陵城在半明半昧之际打了场无关紧要的哈欠,扫了下蓬勃盎然的尾巴。短暂的政变过后,一切又恢复成最初的熙熙攘攘、纸醉金迷。

百姓不关心皇位是哪位皇子来做,只知道,近来朝廷轻徭薄赋,闹饥荒的县路有了镇灾粮、发洪灾的小村落有了厢军来接济,田地的土壤愈发肥沃……百姓想,看来新皇帝年轻有为,日子过得愈发有盼头。

沈淑妃成了吹气猪似的太后,弥慎师帘清这对新婚夫妇,成了百姓口中仁善圣德的新帝后。镇国公父子加官进爵,师玉清与淮南王弥珣缔结良缘,郑青嫦还是老样子,窝在家里养她的爬宠。至于妙辞祖母家那帮贪婪亲戚,因暗中站队太子,一朝被贬八千里路远。

这些消息,由万夫人念给卧病在床的妙辞听。

妙辞病恹恹的声音从纱帐里漫出,“我哥呢?他好不好?”

“为着你们兄妹俩之间那点事,你哥哥跟我闹了好久。”万夫人容色憔悴,“他简直杀红了眼!谁要是对你们之间的事有异议,他就把人家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城墙头示众。我若有异议,指不定他还敢弑母,把我的脑袋也挂到墙头!”

“我自然不敢再有异议,那些爱嚼嘴巴的婆子女使也不敢再乱说。现在好了,众人便从鄙夷这桩不伦成了迫不及待的祝福,日日盼着吃你俩的喜宴呢。”

万夫人给妙辞掖了掖被角,有些咬牙切齿,“你哥哥当真‘用心良苦’。明明你俩还没开始相爱,他就把外部的势给造得挑不出半点错,彻底将你逼上一条骑虎难下的路子。”

“你当真如你哥哥所说,其实心里对他有意吗?若果真如此,尽早回应他。若不如此,趁此跟他彻底断个干净,连‘义兄妹’都别再做。你哥哥不敢对你施压,便把压力通通放到我们这些旁观者身上。你俩能耗得起,我们却不能。”

妙辞原以为这场该无疾而终的不伦恋是兄妹俩的私事,如今席憬故意将事闹大,何尝不是在倒逼她尽早回应。

他了解她,像她了解他那样,他知道她无比在意外界的眼光,心系外人的感受,便拿“外人”逼她。倘她不从,那明日城墙头挂的都是一串串脑袋。

妙辞不敢再病,病不起!

两日后,她的身子彻底爽利。

那日,兢兢业业的权臣席憬难得在帝王面前告了假。

“小妹的病好了。”席憬笑得散漫,“臣回去看看她。”

皇帝准。

席憬走后,皇帝站在紫宸殿里俯视大内,遥遥睐及宣德楼下的花廊道墙上已然落了层飞絮般的薄雪。那里是出宫口,倒映在他眼里,像一面可望不可即的往生镜。

皇帝拾阶而下,却被御前警跸拦得死紧。此刻方知,原来为帝王者,业已不再有窥探往生的机遇。

皇帝折过身,踏上去往坤宁殿的宫道。

若非瞥见纷纷扬扬的雪花沫子,简直不能相信此时大内俨然入了冬。扑簌簌的雪沫子总扑不灭瓦陇里的桕烛盏,沿着宫道朝前走,烛火烧得人额前出汗。拿帕子揩拭,帕子也总是暖热的,越揩汗珠越多。

慢慢踅及坤宁殿,见皇后还是傻大妞模样,只不过穿着贵重的翟衣,人比从前更贵气。脸愈发圆了,身愈发胖了,肚皮愈发挺了。那般贵妇模样,简直跟太后没两样。

皇帝一贯不爱看在岁月里蹉跎的臃肿贵妇模样,骨子里也怕这种人,因为她们总尖酸刻薄,利己自私,鬼阴阴的,没点活人气。

皇帝窝在榻里,翻起书看。

皇后吆喝两位女官同她打马吊牌,抚着孕肚,朝皇帝摆手,“官家,三缺一吶,快来凑个整。”

叫了几声,始终没把皇帝喊动,索性扯来个小女使,正好凑齐t一桌,热热闹闹地打起牌。

殿里暖气足得令皇帝头脑眩晕。他起身,把殿门掀开。嗅着殿外冷冽的气息,方觉自己还在活着。

皇后调侃皇帝是个怪人,对女官说:“从前我俩一起养在贤良太妃膝下,那时官家就爱静爱冷,常常独自往雪地里走。咱们这位官家,若做文人,那必得倾尽风花雪月。”

女官附和道:“官家跟娘子一素感情好,不知娘子肚里会是位小公主还是小皇子。”

皇后笑得意味深长。宫里人换了一批,她和情郎的过往、皇帝和妙辞的过往,早被埋在一场新鲜的政变底下。

皇帝不欲搭理这群百无聊赖的妇人,偎着殿门,盘腿落座。头插生花,横弹琵琶,磕磕绊绊地唱了一出《双渐苏卿诸宫调》。

“扬州一梦今何处,风月心情向谁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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