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憬躲在一棵桦树后面,本是在窥伺妙辞,结果反倒作茧自缚,被她抓了个全部。
不着四六的手法,偏生抓得他浑身发毛。
这片桦树林的尽头连着一座深山,山里的老虎说不定正晃着尾巴打蝇子。席憬思绪发散,感受到身上的老虎尾巴也在慢悠悠地晃起。
实在是,令人难堪的共感。
席憬去冲了场冷水澡,待再折回,已经到了该上课的时辰。
才刚抬脚,准备朝妙辞那头走去,竟又被她冷不丁地挠了下胸膛。
她似是异常紧张,屈起指节一下接一下地挠,恨不能把他的胸膛一整个撕掉。
人一紧张,心跳就快。席憬因她的紧张而心跳如雷,像体验一番濒死的感受,眼前冒星,头昏脑涨。
席憬深吸口气,摆出教课先生的架子,厉声斥责:“秦妙辞,你在胡闹什么!”
这时九公主正与玉清帘清待在一起抓蝈蝈,青嫦蹲在地上数着草里有几个小青虫。因此席憬这一声不大不小的斥责,恰好只有妙辞能听到。
没有一个小孩不怕被喊全名,听到远方传来的斥责,妙辞登时立正,把这辈子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在脑里飞快过了遍,顺便做好了被教课先生体罚的准备。
她先自我反思,再是后知后觉,这不是她哥的声音么!
抬眼见席憬走近,她竟动弹不得,像被活生生钉在原地。
九公主一见是他便止不住发憷,连带着玉清帘清都害怕起来,更别提本就胆小的青嫦,简直能被席憬那张阴沉沉的脸给吓哭。
席憬打了个手势,旋即便有四位装束利落的女官出现。男人来教小姑娘骑马射箭到底是不太妥当,席憬呢,本意并非当真想体验教课的感受。于是便让四位女官分别对接四位小姑娘,他只负责检验最后的教学成果。
席憬冷冷地瞟妙辞一眼,“秦妙辞,你的问题比较大,随我过来,我得同你好生说道说道。”
玉清不明所以,跟妙辞咬耳朵,“你哥又在发疯,他可真是阴魂不散。”
帘清插腔:“可不是。要是知道教课先生是他,我死都不来。”
青嫦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插双鸟翅膀离开这个危险地。
妙辞垂头丧气,认命般地朝席憬走去。
每迈一步,心里便多升起一股不耐烦。
早该明白的,他执拗得八头驴都拉不动,哪会好心地放过她。他分明是条阴湿的毒蛇,啮她一口不作数,还要把她继续缠得死紧。
妙辞忽感无趣。她哥简直无趣极了,她看她哥也觉得无趣极了。
越是感到无趣,她便越是庆幸挪去郡公宅住的这个决定做得无比正确。这一刻,不管他对她怀有什么乱糟糟的情感,她都决定:要远离他,越远越好。
然而理想跟现实总有差距,心里想着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现实却是一步步朝他踱去。
席憬带她去了一片林木更茂盛的地方,一切都寂静得安全,能够容许有见不得人的事存在。
带她来这里,原本是想告诉她:“对木偶娃娃好一些”。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没有说出的必要。
那些斥责不过是清水下杂面,疯子演给傻子看的一场戏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来验证“爱”t。
要怎么验证……
事到临头,这类话竟说不出口。
席憬背过身一言不发,叫妙辞心里更加紧张。手摆在哪儿都不舒坦,干脆又捏起木偶娃娃,胡乱捏着,以此打发紧张的时光。
忽听席憬闷哼一声,又见他身形一晃,手撑住桦树,高大的身影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
“哥……哥?你还好吗?”妙辞无措到极致,周而复始地把木偶娃娃捏成各种形状。
接着她便看见,席憬的脊背越来越低,耳根烧红,嘴边逸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你……你先走吧。你的问题,下次再说。”席憬尴尬得恨不能即刻逃离这处。他不敢转身,生怕身上的异样被她窥见。
还有下次?妙辞心里一凉,“要不干脆就在这次说完吧。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席憬犹如被一盆冷水浇透,心里阴凉,身上却烫得吓人。
“走!”他倒嘶一口冷气。
此刻后悔没能早早地跟她讲清共感的事,这时若再讲起,岂不显得他像个不伦不类的疯子?
眼见他就快难受地跪到地上,妙辞心里的感性战胜理性,一时绕到他身前,及时搀住他。
他没设防,身子猛地压向她。
“哥,你到底……”
妙辞止住话声,隐隐感受到有一个扫蝇子的老虎尾巴正在鞭笞她的腹部。
妙辞的脑袋“轰”一下炸掉,脑里仅有的贫瘠知识告诉她,这是男人解手的地方。尾巴尖慢悠悠地弹她,她的掌纹能勾勒出大致廓形,
将几个要点综合起来,妙辞得出一个结论——席憬亟待解决“吃喝拉撒”中的最后一件事。
妙辞朝四周望了望,这边罕无人迹,可在皇家的地盘解裤带解决,是否不太妥当。
妙辞目光发怔,心神发散,原来男人要“撒”的时候,跟姑娘家并不一样。
妙辞又羞又急,嘟囔道:“这可怎么办……抬单条腿未免太过不雅,跟小狗似的。”
席憬额前青筋突突乱跳,光看妙辞这副神情,就知道她想茬了。亏他还在想要该怎么解释身上的反应,结果她倒好,竟以为他要如厕,约莫还想给他找个草叶打掩护,让他尽快完事!
心里兀觉荒诞,可不免又有些悲凉。他的教养总是缺点什么,自觉周到,实则有很多必要的知识都没能及时讲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