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不忍的说道:“付彬你冷静点,小蕾,从生物学上讲,她已经走了。”
我一把甩开母亲,双手紧紧的抓着小蕾的右手,激动的喊着:“没有,你看看她,她的手还是软的,她还有脉动,你们救救她呀!”
母亲摇了摇头,低声说着:“脑死亡,救不了了!”
我不信,在我抓着她的手的时候,我甚至看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怎么救不了?
我赶忙跑到那个医生跟前,“扑通”一下跪下,颤着手抓着她的衣角,慌乱的说着:“医生你救救小蕾,你和我妈是同事,你是这个县上最好的医生,我就求你这一次,你救救她吧!”
那个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母亲一眼,沉默着。
我的父母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齐齐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困着我的双手,让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医生走到走廊另一头,下了楼。
走掉的不是医生,是小蕾的希望,和我的下半生。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踢腿、挥胳膊,喊叫着撒泼,那是我在小蕾面前狂躁却又无能为力的怒吼。
因为县里医院小,icu只有这一间,于是托我母亲的关系,小蕾被推进了一个空的病房,我们三个人就在那个病房里,等着小蕾医学死亡。
我坐在病床边,握着小蕾的手,想说些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我知道小蕾和我一样,她也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天大亮的时候,小蕾手上的温度渐渐低了下来,她的脉搏也不再跳动,我听到小蕾头顶的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那一黄一绿的两条平行线,心如死灰。
后来,我收到了死亡认定书,也收到了责任认定书。
拉煤车司机疲劳驾驶、黄灯路口没有避让行人负主要责任,小蕾横穿马路负次要责任。
对方赔了80万,很快就入账了。
小蕾走后,我又回北京浑浑噩噩的混了三年,直到鹏鹏上大学去了广东,才终于从公司离职,带着不多的行李回了村里长住。
父母曾不止一次的开车过来,想说服我回县城工作,他们甚至给我介绍了好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士,而我却只觉得无聊。
我的人生早就结束了,我也不过是在等着医学死亡罢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小蕾的照片发呆。
小蕾生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能梦到表姐,可是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却一次都没有梦到小蕾。
我打开音乐播放器,列表里躺着唯一的一首歌:谭咏麟的《讲不出再见》。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
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