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挺难缠的。”所以此刻的温鸾,有点想平煦了,那是个性情开朗温厚的男人,比闱墨可好多了。
“听说平公子也急坏了,说了好几次想见您,不过都被管事拦下了。”
“过几日就能见到了。”温鸾从鹿儿手里接过温热的牛乳,一点点小口抿干净,随后便躺回了榻上。
不得不说,这间客栈的床榻布置得十分精巧舒服,她每次只要一躺下,便立刻睡意浓厚。只是,无论睡得好与不好,那个梦都会如约而至。
说来古怪,她是从和离那日开始做这个梦的。她梦见的,正是她八年前因病失去的那段记忆。前几次的梦里,她梦见的不过是祖母带她玩耍的笑声。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觉自己的梦境竟然越来越清晰,逐渐变成了祖母带她去老友府上做客的场景。
她清楚地记得,正是那一日做客回府后,她生了一场大病,失去了不少记忆。而那件事不久之后,祖母也撒手人寰,将她送回了父母身边。
所以,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至今都不记得。亦或许,是那段记忆一直深埋在脑海里,而今在通过梦境的形势一点点回归。
于是,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温鸾便开始刻意记忆梦中发生的事了。渐渐地,她发现梦里的事在跟自己的记忆不断拼凑,一点点还原出当时那一日的真相。
直到此刻,她在梦里清楚地看见了那家府邸的老爷、夫人和小姐。记忆的所有碎片竟然在这一瞬彻底被拼接完整了。
而随之而来的,是她苏醒后一身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
“姑娘?你怎么了?”鹿儿听见动静醒来,瞧见的便是脸色惨白的温鸾。可即便肤色惨白,也无碍她娇艳如花的妩媚。
“没什么。”温鸾摇摇头,用手指蘸了一抹清凉油涂在鬓角,让自己的心绪一点点变得平静下来。
“您是不是做噩梦了?”鹿儿端过一盏半凉的茶。就着月光,看不清颜色的茶水轻轻荡漾着,像是温鸾此刻的心境。
“不是噩梦,鹿儿。”温鸾推开茶水,从托盘上取过干净的手帕,一点点将手心的冷汗和指腹的油腻擦干净,艳丽眉眼透着坚毅道:“是一个很有趣的梦……失去的记忆,一点点找回来了。”
“您是说,您从前的那场大病?”鹿儿来得晚,却也听温鸾提起过。“所以,真的是有人害您?”
“是,都想起来了。”温鸾唇角一勾,身上的冷汗褪去大半,无需刻意间,眼尾自有无尽魅惑。“如此看来,我真的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那些人欠我的,必须都还给我才是。”
“姑娘这么想就对了。”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但鹿儿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温鸾这一边。“还有侯府那些人,姑娘您也不能放过!”
“顾景曜?”提起这个人,温鸾半点感情都没有地垂下眼眸,乌黑翕动的长睫在眼下勾勒出完美弧线。
而后,她的视线慢慢落在自己素白修长的指甲上,漫声开口。
“他啊,我要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后悔的男人。”
温鸾妖冶的声音回荡在房内,笑意瑰丽宛如食人花。可鹿儿半点不害怕,她只有高兴。她早就觉得,不该轻易放过那些人。可偏偏自家姑娘从前半点不在乎。
夏日燥热,温鸾重新沐浴擦干后,又懒懒将一头青丝散开,随手捡了一件云白水袖长裙出门纳凉。这会已是月上吴钩,连蝉都安静了,可树下,她竟瞧见了一道极其高挑挺拔的身影。
那人颜如舜华,浑身挺拔,肌肉坚实,一身荡世不羁的气质。
怪不得傍晚间,有一群少女叽叽喳喳地钻进客栈里佯装买酒,其实一双两双慧黠的双眸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而他倒好,恨不得挂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温鸾无奈地唤了一声闱墨。
闱墨懒懒抬头,抱着长剑的胳膊略显粗壮,看向她的眼神却并无惊讶,唯有纵容。
“你来看,月色很好呢。”闱墨随手指了朦胧轻纱后的半轮明月,却在回眸的一剎那,发觉身旁的女子不知比远方明月美了多少倍。洗净铅华的她此刻肤色如雪,细挑眼尾勾勒出无辜与妖美,粉白的唇瓣莹莹如玉。
“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看月亮?”温鸾随意一瞥,然后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又换了一把佩剑。
……他还真是有钱。可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呢?温鸾实在想不出来。但至少有一点她可以确认,那就是闱墨对自己至少没有恶意。
“当然不是为了看月亮。”闱墨轻声回答,却又没有解释的意思。
温鸾无奈啧舌,又觉得有些凉,便扭头要走。不想手腕上搭着的艳红色披帛已被他的剑鞘稳稳勾住。
“看了你,就不想看月亮了。”闱墨的声音仿佛沁了月光,微凉清润。
“赶紧睡觉!”她抿唇无奈道。
“和你一道么?”
“不可能……”温鸾给了他一个白眼,殊不知在旁人眼里,连白眼都是娇俏美丽的。
“那好没意思。”闱墨混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旋即又轻轻揉了揉她乌黑的长发。“不闹了,乖,你去睡吧。”
“……”温鸾轻轻拍开他的手。
“所以为什么不睡觉呢?”她明明已经转过头走远,却还是忍不住回头问。
“这就睡了。”闱墨愈发温柔,眼眸里盛着一轮盛放的明月。他不想告诉她,自己今夜守在外面,是因为担心太后会派人来暗害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