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林答应的爽快,阿貍在旁跟声道:“我来帮忙!”
吃过饭天已擦黑,有人去刷碗洗筷,裴萝在院里点灯笼,以免有人出来认不得路,撞到毒花上。
一抬头,檐下一人。
四目相对。
满院灯火开始在绿叶浓花之间摇晃,黑漆漆的影子跟随脚步移动。
“这里不如京城热闹,也实在简陋,齐王殿下怕是会觉得无聊吧!”裴云庭过来,望向眼前人。她没有看他,专注看眼前的灯,对他说:“过几日还是尽早启程吧。”
裴云庭心一沉,听她又道:“到时候我易个容,保证不会被看出来。”
“阿萝要一起上京?”
裴萝站直,灯光打在她脸上:“当然,我答应了你,不会食言。”
裴云庭安下心来,温声对她道:“这里很好,本王不喜欢吵闹。难得出来散散心,也不急着走。”
是这么回事,裴萝想起来,他确实从来不喜欢喧嚣吵闹来着。
“王爷不觉无聊,就好。”
“小六!”
顾安平在门口叫她,带来两碗熬好的解毒药,还特别指明哪一碗是熬给裴萝的,哪一碗是熬给裴云庭的,盯着他们各自喝下。
“好了,都回去好好睡一觉!”
捋着小胡子走了。
夜色上涌,黑蓝天幕中心开始漫上一波又一波星。
山里的天与京城相比,近也远,近的是头上的天穹,远的是世事人情,裴云庭立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他并非为哄她胡说。前半生戎马征战,见惯流血牺牲,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这样一处有她的清净院落里,静静品味时间的流逝。
落在每一颗星的滑动上,落在院中飘零而下的花瓣上,也落在院中晃动的烛影上。
很久以前,有个人对他说,医馆后面是家,想在门前种两棵梨树,再远处有一个荷塘,春日扫满地梨花,夏日剥莲子,秋酿酒,冬扫雪,如此一年四季,问他可欢喜?
欢喜与否,已经不能再去回答那个人,而此刻身边这人……已心有所属。
裴云庭转过身,面前是裴萝紧闭的屋门,光透出落在他手上。
明知道她不会有事,却还是放不下心。
身后一片寂静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地摔碎的声音,裴云庭一个转身推开屋门。
裴萝蹲在桌边,脚边是一个花瓶,已碎成了几瓣,她手里正握着一片白色瓷片,看见来人,眼里浮现不解。
随即想到了什么:“你……在门外?”
裴云庭也不说话,拿过她手里的碎片放在桌上,刚想说话,裴萝一口血吐了出来。黑血喷在地上雪色的瓷片上,触目惊心,裴云庭一霎全身被冻结。
眼前黑白交织,心脏被一只手捏住,无法动弹。
反应过来时,他的双手正扶在裴萝手臂上,把她扶起身,她嘴角还有残留的黑血缓缓滴下,脸色一变哇哇又吐了两口出来。
裴云庭一双几乎无光的凤眸敛在睫下,沉静黝黑,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他松开手,裴萝差点站不稳。
她笑了笑,立住脚后跟,用一根手指戳戳太阳穴:“我好多了。”故作轻松地挣开,漱去嘴里的血,清理被弄脏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