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萝欣然答应。
沿着月色,一路上耳边是小虫的啁啾,以及入夜也不肯停歇的夜蝉。
“一转眼,我家小六就长大了,这都要成亲了,真快!”苏樱感慨道,“这段时间我老是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瘦瘦小小的,才这么一点点。”
她用手比了比高度,裴萝跟着想起一些过去。
前世五年,今生一开始就避开了这个身份,又四年,太久没做过乞丐,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不过有些东西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去,想起时依然能感受到那些她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温暖,纵是冬雪冰凉也压不下。
“谢谢……”裴萝由衷道,“老师和师母。”
听到她微顿的犹豫,苏樱了然于心。
她道:“你老师托我来跟你说,你脱离师门是情非得已,所以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六,记得这里是家。”又说,“如果想回来,就随时回来,家里有人。”
裴萝眼睛濡湿,苏樱褪下腕间一枚翠玉镯,放入她手心,裴萝不敢要,惊慌推拒。
“没关系。”苏樱按了按她的手,“收下吧,我们老两口就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你上头又有五个师兄,很早的时候我就发愁,没有女孩子来传承,可巧后来有了你。”她徐徐道,“又聪明,又乖,做事又认真,怎么看都喜欢,小六,你戴着它能平安幸福,也算是传承了我们的心愿,本就是给你的。”
裴萝默然接下,苏樱把玉镯戴在她另一只腕上。翠玉通透,在月下如一汪莹润碧泉,缠绕着手腕。
裴萝声音微哽:“我会的。”
得知银镯的来历,苏樱口吻甚是欣慰:“如此我们也算放心了,他是个细心的人,也愿意对你用心,想来不会委屈!”
裴萝道:“他很好。”
走了会儿路,苏樱又道:“我和你老师都以为将来你会嫁个咱这边的人,要不就是个江湖人士,夫妇和睦游走天下,也好继续行医,却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跟那里的人有交集,毕竟最开始,你就是从那里来的,怎么还会再回去?”
“起初诏令下来时,我可是担心坏了。”她怜惜道,“我家小六心思单纯,整日就琢磨草药,怎么跟那些人去争,深宫大院里不见天日的,还要跟那么多人分享一个人,一想起来就难受地吃不下饭。”
抹了抹眼睛又露出一抹宽慰的笑,说道:“还是现在这个好,我看这个齐王殿下啊,眼里都是你,既做正妻那便是王妃,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能好好过日子。他母亲到时候若是为难你,记得煎两帖药给她灌下去,别受委屈!”
裴萝被逗笑,重重地点头答应下来。
她道:“也许是缘分!”
有个人对她曾经说过,那时候刚见面不久,她当他是捏造,只为了找个借口靠近她,如今却觉得,这世间或许真有缘分。
从玄雀城逃离,兜兜转转却要再度回去,也是自己没料到的,如今却能欣然接受,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轻轻调拨着一切,由不得自己做主,还好,结果不难接受。
“也是!”苏樱笑道,“有缘的啊,不管怎么折腾,终归都会再见。”
回到院里,裴萝立在满月下,微凉月光倾泻而下。
“吱呀”一声,一扇门打开,是裴云庭所住的屋门,他走出来,立在门外看向院中人,怀里雪魄正在啃他的袖子,分明是想下地。
院中种植的都是毒花毒草,裴萝怕狗乱咬会中毒才特意把狗关进自己屋里,此刻它却在另一个地方。
“怎么把它放出来了?”裴萝捏住狗脖子毫不犹豫地从门槛处的缝隙塞回裴云庭屋内,把门关好,拍了拍手。
“一直挠门,太吵了,实在是听不下去。”裴云庭慢悠悠走下台阶,“待回京后,阿萝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仪?”
婚仪?
“古典的,还是如今时兴的?”
裴萝还没想过会有这个东西,一时间低下头。裴云庭以为她在认真思索,等着等着却发觉不对劲,她已两眼放空,是走神了。想什么呢?
“裴萝!”
耳边一声轻唤,裴萝这才醒过来,粉着脸颊,眉头却微蹙:“正常婚仪是需要合八字的吧,我没有生辰八字,万一不合适呢?”
“怎么没有?”裴云庭认真,“你觉得你最为幸运的那天,自然就是你的八字。”
裴萝认真比较了两遍后,还是觉得乞丐爷爷捡到她的那天比遇到裴云庭那天做为生辰之日要更合适,郑重选了这日。毕竟如果没有这日,她也不会有后来。
“三月初一。”
裴云庭闭上眼,装模作样掐指一算,满意地放下手指:“天作之合。”
裴萝忍不住笑:“相配便好,我想要的婚仪么……”伸出手,握住裴云庭的右手合于双手掌心,压住胸腔纷乱的心跳,轻轻开口道,“简单,却长久。我想要你陪着我,春日扫满地梨花,夏日呢,给我摘花剥莲子,秋酿桂花酒,冬日我陪你赏雪,如此一年四季,你可愿意?”
裴云庭微僵。
眼前的女子一贯平静的脸庞此刻分外娇俏,嘴角微勾,他移不开眼。
只深深地看着,并不答话,直到裴萝意识到不对劲,抬起头来看到他盯着她,害羞地用指甲在他掌中心掐了一个印子,听到一声轻“嘶”。
“……”
还不说。
“不愿意算了!凑合过吧!”她气的要走,“我困了!”
被拖住手掌拽了回来,十指相扣。
“生气了?怎么就只有这些?齐王妃的无上尊荣,皇上赐婚,十里长街,八抬大轿,不要吗?”裴云庭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