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也是死,更是新生。
裴萝点头:“喜欢,很喜欢,还记得吗?我跟你讲过,前生我就是在雪里认识你的。”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雪开始的,如果没有那场雪,也不会有后来,纵是结局惨烈,白雪染了红,可初遇时的雪仍是白的,也是无辜的,是它带她来到他身边。
“我陪你看。”裴云庭猜到她想了些什么,也不多说,只道。
“好。”裴萝自他怀中伸出手,“齐王殿下,打个勾!”
裴云庭抬手,勾上面前细长的小拇指。
只是雪还没来,一个消息先一步在这个冬天砸在了所有人头上。
十月末,英武将军李昆率大队到达龙门关,接手路修明所负责职务,驻守龙门关,路修明被押解回京,理由是通敌叛国,朝野震惊。
听到这个消息时,裴萝正在整理药炉外晾的药材,这几天日头还不错,准备试试晾干制成药丸,用来防一些常见疫病,她几乎不敢相信。
“是真的,听说人已经快到城外了!”竹韵在旁道,“咱家王爷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可是这又该怎么办,会不会被牵累?”
裴萝也不知道,但她知道竹韵没说错,裴云庭不可能会不管。
思及此,脑中浮现出路修明的样子,那么地神武,笑起来无比洒脱,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十分豪气,怎么可能跟通敌,叛国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立刻就想要去找裴云庭,跨出门槛跑了几步,裴萝猛地停了下来,竹韵紧跟着差点撞到她身上。
“王妃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找王爷吗?王爷在家,书房里呢!”
裴萝却不想过去了,这个时候他一定很烦,不希望人打扰,而她拿不出解决的办法,只会给他添乱。
她转身回去,继续着手做自己的事情。
至傍晚,裴萝将药丸做好放置着晾干,才算松了口气。一抬头,门边竖着一道身影,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
见她看向他,是允许了,裴云庭才迈步走进小药炉:“这是在忙些什么?又顾不得吃饭了?”
语气平静地令人根本察觉不到他是否知道白日的事并为之伤神。
裴萝也不提,指了指桌上一排还在冒热气的乌色小药丸:“冬日天干,万物蛰伏,最容易爆发一些时疫病症,天冷了闲着也没什么事,我权当练练手,有备无患。”
裴云庭捏起一颗放进嘴里,裴萝吓了一跳:“你又没事……”
“莫非正常人不能吃?”他挑眉,脸色遽然一变,“中毒了。”头一歪倒进她怀里,趁机使坏抱住她。
初时味道十分苦涩,后味却清而绵长,渐渐地脑袋清醒,通身觉得有一股气,运行顺畅,并无什么不适。
“毕竟是药,不能乱吃。”裴萝艰难地支撑着他,“裴云庭,我饿了。”
裴云庭这才肯起来,松开她,整理好她蹭乱的衣襟,同裴萝一起去往饭厅。
走出药炉,已是暮色四合,寒风阵阵。
裴云庭紧紧牵着裴萝的手,脚下是黄色的枯叶,踩上去很是厚实,两人都安静着,不想被对方发觉自己的满腹心事。
寂寂然饭毕后,裴云庭拉着裴萝去了书房。灯影摇晃,裴萝猜到他要跟她说的事。令她没想到的是,除此之外,竟还有事中之事。
熏香浮动,飘落在书页上。
裴云庭立在桌边,微拧着眉,开口道:“就在三天前朝廷接到消息,泽州突发瘟疫,势头十分凶猛,一夜之间死了不少人,迫不得已只能封城。”
裴萝大惊:“那那些人不就……”
封了城,等食物和药断了,还有疫病横行,等于彻底没了活路。想起捡到阿貍时满地死尸的场面,裴萝忍不住发颤。
裴云庭默然,这种时候,谁知道没病的是不是隐藏携带者,若是放任乱跑,情况只能越来越糟糕。
他面色亦有不忍,对她道:“皇上也是没有办法,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子民去死,但若不如此只会死更多的人,两害相权取其轻,别生气。”
“我知道。”裴萝按住他的手,“我没有怪他。”她知道,若真是不得已,这便是唯一的办法。
“皇上今日下旨让我带人过去处理,可……”裴云庭发音非常微弱,裴萝还是听见了那个字。
可,他心有牵挂。
裴萝已不觉惊讶,直接挑明道:“是因为路将军的事,你不能就这么走?可皇命已下,你又不能抗旨,不得不去。”
裴云庭说:“是。”
“路将军他……又是怎么回事?”裴萝问了出来,“你不是很了解他吗?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裴云庭拉她坐下,在他的讲述中,裴萝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西疆地处边境,贸易往来频繁,人流十分复杂,路修明视察时一时恻隐,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照顾了几日,可不想那女子真实身份竟是周边小国安插的细作,被发现作恶后,路修明并未留情,女子奋力拼杀而死,路修明却也因此惹上了事,有人参他内有二心妄图造反。
裴萝听完,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道:“有办法吗?你打算如何做?”
“我……”裴云庭吐出一个字,抬起眼睛,他眼里射出的光看得裴萝不寒而栗,她知道了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裴萝心口一凛,她上前一步伸开手臂抱住了裴云庭,他双臂被她困在怀抱之间,动弹不得,只得无力垂下。
“阿萝……”裴云庭喉咙口艰涩。
“嗯。”裴萝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