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时朗看看惊魂未定的周林,抬手帮她整理好衣装:“周小姐,没事吧?”
周林的手捂在腹部,脸色还是很难看。面对郑时朗的关心,努力挤出个微笑:“我没事,谢谢……”
这场戏恰恰是村上其井想看的,他活动活动手腕:“赵老板,你太着急了。我是要你们为自己开脱,还没到给别人定罪的环节呢。不过郑先生,我对你说的话很感兴趣,照你看过的书上说,谁才会是赢家呢?是你,是周小姐,是钱局长梁馆长,还是年轻气盛的秦少爷呢?”
郑时朗没抬眼:
“满盘皆输。”
村上其井走近郑时朗,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经典读书人形象,可惜什么异常都看不出来:“我想郑先生一定很会下棋,调查结束之后真想和郑先生切磋一下。不管你是不是凶手,我应该都有这个机会吧。”
“可惜鄙人不才,围棋和象棋都只会一点,拿不上台面。”
“我们不下这些,我们下西洋棋。”村上其井围着郑时朗看了两圈,甚有兴致。
郑时朗转头直视他:“那恐怕真的没有机会了,我不会西洋棋。秦少爷是留洋的大学生,他的棋术应该比我厉害不少,您可以同他切磋切磋。”
秦霁渊对于这种祸水东引的行为不做评价。他只是在想自己为什么眼光如此独特,看上一个处处针对他的“不俗之士”。到底是最近太倒霉了,真是什么事都叫他撞上了。
村上其井突然一笑,拍拍郑时朗的肩:“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依你所看,凶手会是谁呢?”
“这毒药的药效如何?”
村上其井转头看向刚才做汇报的那名警察,那名警察尴尬地摇摇头:“长官,这种毒药我们也没见过……药效……不太清楚。”
药效是最关键的一环,直接决定凶手作案的时间。若毒药生效时间短,那依靠死亡时间便可排除掉一些人的嫌疑。秦霁渊回想起昨日的宴会,唯有他郑时朗从未出过包厢,想来郑时朗是打算通过没有作案时间来排除自己的嫌疑。
怎么正好就只有他一个人从未出过包厢,未免有些刻意了。秦霁渊不相信村上其井这样的聪明人会买账。
“那现场呢,排查清楚了吗?”郑时朗接着追问。
“昨天钱局长说天色已晚,让我安顿好各位,所以走得比较匆忙。现场保护起来了,还没来得及排查……”
钱照益抬头,略有愠色:“按你的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都是我们失职,现在我就带人去排查!”那警察忙鞠了几个躬。
村上其井:“既然要带人,不如就把大家都带上吧,我们亲自去排查排查。”
村上其井的意思很简单,如果真的是在离开包厢的空隙时间作案,现场一定会留下痕迹。真凶到了现场,自然会努力掩盖自己来不及掩盖的作案痕迹,到时真相也就浮出水面了。
是选择被发现,还是铤而走险地破坏痕迹,这是个赌局,一个对真凶来说生死攸关的赌局。
村上其井也在赌,赌他们六个人没有人能完美作案。只是这种程度的赌局,于他而言不过玩乐,赌赢或赌输都没关系,反正总有好戏可看。
今日天气不错,屋檐上的雪微微消融了一些。载着众人的车在岁荣饭店前停下。饭店因了这案子已经停业,街上照常是热闹的,并不因为六人的境遇而改变。卖报的小童哼着歌,跑跑跳跳,似乎今天收入不错,一时都忘了吆喝。被石头拌了一下,手里的报纸差点撒到地上,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本业,开始大声叫卖:“《月月评报》,《月月评报》,郑时朗卷入柳琴小姐遇害案,口诛笔伐不过为营造正面形象以掩盖作案事实。”
拙劣的话术。用作案这一短暂性的动作否定口诛笔伐这一长期性的事实显然论据不足。《月月评报》的技术水平可见一斑。
秦霁渊朝卖报童招了招手,买下了卖报童手里的所有报纸,拍了拍孩子的头,让他去别处玩了。今日生意好,卖报童手里也没几张报纸了,秦霁渊把报纸递给郑时朗,郑时朗却没接。
秦霁渊笑笑,笑容里看不出是嘲讽还是调侃:“你这才刚进警察局一个晚上呢,怎么今天就有报纸批判你了。”
郑时朗面不改色:“为了这份报纸,《月月评报》报社的灯,应该亮了一夜吧。”
从写稿审稿定稿到印刷,一夜完成,想来《月月评报》报社昨晚估计没人能睡好了。
秦霁渊边走边看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点实质性内容。说到底,他们根本没挖到什么料,只是借这事黑一把郑时朗罢了。这一夜赶出来的效果果然差,文笔稀碎,除了人身攻击就是人身攻击,连粉饰都懒得去做了。秦霁渊突然觉得郑时朗不接报纸的举措是对的,在心里为自己浪费掉的两分钟生命默哀。
村上其井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看起来有人比柳琴小姐本人还希望郑先生是凶手呢。”
“说再多也是徒劳,不如少佐您亲自看看这份报纸吧。”郑时朗从秦霁渊手里要来一份,递给村上其井。
村上其井没有接过报纸:“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还是不要让他人的观点先入为主好一些。”
“没关系,这份报纸不会有任何观点输出。除了浪费时间以外,不会有任何影响。”郑时朗并不在乎他看不看,似乎很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安然度过这场风波。
树大招风,秦霁渊不以为他这样算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