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时朗不会不理他的,难道这还是他的梦?秦霁渊平生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多梦体质。曾经他还觉得侥幸,毕竟不少密码都是在梦里解开的,他觉得自己天生就要来干这行。噩梦尤其损人精力,不可溺于梦中,他还有未竟的事。
郑时朗倚着门背。他的痛苦在和这片粉饰出的太平缠斗,他知道自己不能出声回应秦霁渊,否则就真的走不了了。但不论回应与否,自己其实都再也走不出秦家。
身后的门被房内传来的声响震动,好像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地上。郑时朗再也顾不上思考,转身开了房门——秦霁渊倒在地上,脸比墙还白上三个度。郑时朗把他抱回床上:“不好好休息,乱动什么?”
“你没走。”秦霁渊死死抓住郑时朗的手腕,再不给他走的机会。
“是快要走了。报社那边突然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人还没走出秦家,就听见你在房间里寻死觅活的。”
不是梦。
刚才那一摔也给秦霁渊摔清醒了,轻易就能发现郑时朗话中的漏洞:“你就在门外,你只是没有说话。秦家那么大,我就是现在上吊自杀踢了凳子,你要真打算走,也未必听得到。更别说我这才落地几秒就被你抱起来了。”
“刚醒就想着诈我。”郑时朗叹了口气,“好了,我走不了,可以松手了。”
“才不松。”
所幸药效已经渐渐退去,还能给他一些和秦霁渊掰扯的空间。他原以为自己的状态早说不出什么逻辑清晰的话来,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思维异常活跃,别说只是编一套说辞自圆其说,就是要他编套密码似乎也不是不可尝试。
“我为什么在这里,你都答应了他什么?”
“他是谁?”
“不用和我装傻,你知道他是谁。你都答应了他什么?不会我一松手你就要躺上他的手术台给他做标本了吧。”
“你做梦了。”郑时朗的语气很肯定,“我到梁家找你,你倒在梁家门口,到现在才醒。你这是都梦到了什么,给你吓成这样。”
“那梁家母女呢,她们现在还在郊外的实验室呢。郑时朗,换个套高级点的说辞。”
“她们在家。等你修养好了可以自己去看,她们对你的身体状况也很担忧。还是梁夫人打了电话到秦家,我才知道你倒在了别人家门口。”
秦霁渊摇头:“这不可能。”
“怎么昏了半天还学会说胡话了,你现在不该再和我论这些问题。先休息好,这些事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如果你能同时让覃净屿放了我和梁氏母女,那一定是你能答应他眼中极有价值的条款。我再问一遍,你答应了他什么?”
“我再说一遍,你只是昏在了梁家门前,不必疑神疑鬼。”郑时朗的语气笃定到连秦霁渊都快要怀疑自己。
“真的只是梦?”
“只是梦。”
明明每个字都可疑,但面对郑时朗笃定的语气,秦霁渊还是暂时放弃了追问。他感觉对方的语气很生硬,好像在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直到他拉过郑时朗的手,不可避免地看见他手臂上的针眼。
“那这是什么,解释一下?”
此时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既然生硬如此,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编下去:“找你的时候低血糖晕过去了,有个热心的大哥把我送去医院打了针葡萄糖。”
这也太拙劣了,大半夜哪来那么多热心大哥助人为乐。秦霁渊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挑他的错:“我记得天亮前你应该不能出房间吧。”
郑时朗:“我不出,等你去送死吗?还是留我看一张只有称呼和标题的遗书,这么敷衍,就想着赴死了?”
秦霁渊自知理亏,于是不再说下去。他松开手:“好了好了,你要去忙就去吧,早点回来。”
郑时朗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毕竟自己真的没有回来的打算。谎已经撒了那么多,早就不差这一个,但秦霁渊这人有前科,自己要真答应了,对方是真能不吃不睡地等自己回来。
万一自己回不来怎么办?
郑时朗:“这几天报社都会比较忙,月底了,前阵子欠的稿都该补了,我就不回来了。”
秦霁渊:“忙就不回来了?忙了人就能不睡觉吗,你这种风吹吹就垮的体质还是别勉强自己在报社过夜了。”
郑时朗想说自己也没有他说的这么体弱多病,但这样和他论下去肯定是没有尽头的,说不准还会喜提一个月的调理礼包。
“我家离报社比较近,回家住就好,还能省点时间多睡几分钟。”
秦霁渊坐起身来,大有要同他一起走的趋势:“那我和你一起搬过去住。”
“我说大少爷你还是别折腾我的小床铺了。你自己还病怏怏的,在秦家有人照顾你,我总不能把你带到报社去吧。正经工作,上班不让带亲属。”
以秦霁渊这个大少爷脾气,早就想让他把那一个月没两个钱的工作辞了,秦家多养一个少爷也不是养不起。可他不能只是秦少爷,他还是郑时朗那个看起来不着调的上级,郑时朗自己打下来的社会地位,确实不能随便更改。再说,人各有志,他怎么就能确定郑时朗朝九晚五拿这点工资就是不快乐呢。秦家不缺钱,到底也不是他秦霁渊赚回来的,在世人眼里,他离了秦大少爷这个身份,远远不如郑时朗。
还能怎么说,放他去就是了。他偶尔也觉得郑时朗这样磨损自己的身体,是一定有一天要垮的。他好像答应过周林姐要帮她看着点郑时朗,不让他再熬夜了。所以趁着郑时朗还没离开房间,他又补了一句:“工作归工作,别总熬夜,身体会吃不消的。等你有空了,或者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