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张曼说话,张曼妈妈就急着插话问:“那你晚上还加班吗?还回来吃晚饭吗?”
宋轩略一迟疑,才回答:“今天不加班,回来吃饭。”
张曼妈妈笑着说:“就是,都加班半个多月了,今天曼曼也回来了,你也回来吃饭。”
张曼听完妈妈的话,内心“咯噔”一下,宋轩在的那个清水衙门部门,万年不加班,怎会这半个月天天加班?这分明是因为爸妈在这里,他晚上不愿意回家,找了一个加班借口而已。
果然,宋轩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他立即走到门口鞋柜那里换鞋,一边迅速换鞋一边躲闪着张曼的注视:“我先走了。”
张曼一边用手摸着刚洗完的湿发一边笑着着回应:“路上慢点,晚上回来吃饭。”
宋轩推门出去,头也没有回地说:“知道了。”
张曼突然隐隐地觉得哪儿不对劲,不过她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但是,刚才两人在车里散发出的默契和温情,似乎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难道生活又要给她出一道难题吗?
她不确定。
只是一枚螺丝钉
吃过一顿浓浓亲情的午饭,张曼对爸妈说:“我累了,想回房间睡一会儿。”
张曼妈妈停下在餐桌边收拾碗筷的动作,眼眶又开始发红:“你看看你瘦成这样,这些天得受了多少罪。我去帮你拉窗帘,你快去睡吧。”
张曼马上阻止妈妈,说话拖着亲昵的长尾音:“妈,我自己会拉窗帘,你洗碗吧。我回卧室了。”
走进卧室后,她发现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已有80电量,拔掉电源线,拿起手机,长摁开机键,亮屏了。
这个时刻,她感觉与这个世界又重新建立连接。她的手机也一直嘀嘀嗒嗒响个不停,似乎憋足了劲儿,要把过去一个月她与世界的“失联”弥补回来。
她坐在床上,右手握着手机,任由它响着,不着急去看它,这些信息提示音就像一首美妙的华尔兹音乐,提醒着她还没有被世人遗忘在某个角落。
手机终于不响了。
她用手势密码开屏,先打开微信,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冯杉杉已经断断续续地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明天我不去接你了,死女人把ai节挪到明天举办,我这个挂牌总经理得在现场装门面”,“你老公接到你没?你怎么还没开机?”,“到家没?好好休息”,“你休息好后,咱得去庆祝一下啊,你想吃啥玩啥,快告诉朕,朕去安排。”
张曼微笑看着这些信息,看完后眼眶又忍不住要湿润。她低着头,认真地给冯杉杉回信息——
杉杉,我出来了,一切顺利。说“谢谢”你又嫌我啰嗦,而一句轻薄的“谢谢”又怎能表达我磅礴的情感?明天你再上班一天,我也在家好好休息。咱们后天去喝下午茶,庆祝我的新生。
给冯杉杉回完后,张曼继续浏览微信里寥寥无几的未读信息,都是各种销售发来的。她的理财顾问每天上午9点必发的“今日财经头条”“推荐产品一览”;以及中介小伙隔发来的“3万平上车北京房产,开车50分钟抵达东三环国贸”……手机关机后,微信未读消息只能保存三天。这三天里,只有冯杉杉和各行各业的销售精英们找过她。
再看短信提示的三十个多个未接来电,不是固定电话就是陌生手机号码,不用问,基本就是各种推销,要不要买房,要不要贷款,要不要办卡。都是无论张曼把号码加入黑名单多少次,对方也总能换一个新号码打过来的推销精英。
刚才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的提示音,更多是各个app的信息推送。新闻客户端每天都要推送数条热点大事;淘宝、京东等电商平台变着花样的推送各种促销信息;滴滴、美团等生活app也不甘示弱地推送自家活动怒刷存在感。
看完这些,张曼又习惯性地打开手机邮件。这一个月,她只有一封未读新邮件,就是3月18日下午6点冯杉杉发出的那封通知大家“张曼可能涉嫌职务侵占,但是尚未定论”的群发邮件。
从这封邮件之后,所有同事应该都默契地在群发邮件时把她剔除了。连群发邮件都不发她,又怎会有“oneone”(一对一)的邮件呢?所以,她的收件箱,也定格到3月18日不再更新。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你。看完手机上这些残存未读信息,张曼发现在这“失联”一个月中,除了至亲和好友,并没有其他人关心过她的状态。
当然,此刻她非常享受“没人关心”的状态,也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也说明一个问题,除了家人和同事们,认识她并知道她这次遭遇的人可能并不多,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北京太大了。每个人都被淹没在城市的汪洋大海中,独自游泳,独自喘息,独自上岸,不需要人与人之间的紧密连接。在这个城市生活久了,你会习惯与大多数人保持着谨慎又刻意的距离,也逐渐习惯恰到好处又略显冷漠的边界感。
点完手机上的未读信息,张曼不自觉地又进入工作思考模式:今天竟然是千易ai节,为什么kelly把这个活动提前了?还足足提前了一个月,为什么这么着急举办呢?
这时冯杉杉的信息来了,“好的,后天见,不是你的新生,是我们的新生。”
紧张着,她又发来第二条:“唉,那个死女人要神气了,她真是大获成功,硬是把枯燥的论坛弄成了粉丝见面会,老板、董菲和五款千易无人新车亮相鸟巢会场这一刻,现场一片鼓掌尖叫。死女人以后走路估计眼珠子都要翻到头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