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张曼回,她马上又发来第三条:“你先不要和刘飞雁联系,她都归顺死女人了。”
她看着冯杉杉发来的这些“紧锣密鼓”信息,等了一会儿确认她不再继续发了,才回信息:“好的,我知道了。咱们见面详细聊。”
这个时候,张曼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任何工作微信群,无论是ai市场小组群还是整个市场部大群,或者是与供应商联系的微信群。她早已被删除并退出。
应该是在3月18日她被警察带走后,kelly就着手安排了她在工作群和工作邮件里的“消失”。
难怪微信一直这么清净。如果她现在还在微信工作群,就今天ai节的阵势,估计每个人都憋足了劲儿在群里扔各种视频、新闻、活动现场照片,并不停地广播工作战果,喜提网络热搜,获得新闻app推送,冲上行业话题榜首等。
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与张曼无关。
她还是忍不住翻开朋友圈,用大拇指向下滑动屏幕,果然一条紧接一条地都是同事们的“辉煌战果”汇报。他们用视频、文字、新闻链接等各种形式,迫不及待地展现这次活动的成功,并委婉地把成功与自己联系起来,比如精心编写的朋友圈文案后边会“不经意地”加个后缀,我和小伙伴们一个多月的日夜加班,此刻觉得无比值得,虽然通宵未眠的布置活动现场,现在看到如此完美呈现,我整个人依旧元气满满。
她翻到了刘飞雁发的朋友圈,这一条是发的已经推到网络热搜的一个活动现场视频。于是,张曼直接点进她的个人朋友圈。从今天早晨8点到现在,刘飞雁已经发了十几条朋友圈,全方位、多角度地直播本次ai节。图片都是精修的,文字都是精编的,连配的表情符号都是认真编排过的。
比起邮件,朋友圈是另一种向领导汇报工作的委婉方式。
之前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每到大活动一天发上十几条朋友圈,生怕领导和同事们不知道自己的“成功”“圆满”。张曼甚至在心里给刘飞雁的朋友圈打了一下分,还是挺积极专业的,能上八十分。
她又翻开kelly的朋友圈。她只发了一张图,并配了两个字“完美”。照片选的是周总在发布会现场接受董菲采访的画面,旁边是一排帅气的千易新款无人车。
不要小看这张图。这是一张高清精修图,不是手机拍的,是摄影师拿着专业设备拍摄的。摄影师拍完,会立即在现场传到云端,以供大家下载使用。刘飞雁会揣摩领导的需要,从摄影师给的海量照片中用心挑选出5-10张的照片发给kelly。kelly再挑选一张最合心意地发到朋友圈。
只看图片,张曼就精准猜到这张图片背后的一连串动作。因为之前自己就是这样给冯杉杉传图片的。现在只是主角换成kelly和刘飞雁而已。
kelly也需要向老板邀功,也需要向下属们证明自己的成功。
张曼是失落的,虽然她一直对自己极力否认自失落。之前她认为自己还是有一些不可替代性,甚至在看守所时还幼稚地担心千易ai节在五月份是否能够如期举行。
毕竟,从2015年第一届千易ai节开始,每一年的ai节都是由她负责,她突然身陷囹圄且没有做任何工作交接,她就有一种ai节或许要推迟举办的判断。
现在看来,自己太可笑了,太天真了。你以为你不可或缺,你以为你无比重要,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台巨大机器上的一枚小小螺丝钉。当你这个小螺丝钉坏了,随便换上一个新螺丝钉,这台机器照样高速转动,甚至转动地更加快速高效。
你看,千易ai节不仅提前一个月举办了,而且朋友圈里的每一个同事都在欢欣鼓舞地呈现“真是空前完美的活动”,连冯杉杉也只能不高兴地评价真是“大获成功”。
张曼的心是慌的,无比的慌。
过去这些年,她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求工作上的个人价值和成就感,并认为给自己设置了高阶的职场竞争壁垒,这个时刻,犹如有人给她当头一棒,让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在波涛汹涌之下近乎裸泳,并没有比刚毕业的职场小白好多少。
张曼不愿再想下去。她把手机重新放到床头柜上充电,一个人躺到久违的床上,这么松软舒适的床垫,可以肆无忌惮地平躺,整个人躺成一个“大”字也没人管,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侧躺,也不用担心不小心碰到旁边人时遭遇白眼。
“你不是一直渴望自由吗?现在你都已经重获自由了,你为什么还失落?你为什么还心慌?你就是太贪婪了,你就是太不甘心了,你就是想要的太多了。”张曼用“剖析”的方式来批判自己,期待能够获得片刻心安。
她知道,重获自由只是开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且,这条路充满未知和艰难。
这都是市场的情绪
晚上回到公司,坐在舒适的heraniller办公椅上,kelly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顶上的天花板,双腿随意地伸出又交叉在一起,光着脚,旁边放着那双陪她奔波一天的黑色高跟鞋。
握在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应该是工作群的各种“喜报”。这个时刻,她才感觉在嗓子眼悬了一天的心,正在重新回到属于它的心脏位置。
外人看这次千易ai节,都用“成功”甚至“完美”来形容。只有身处其中的kelly,才知道这一天都经历多少意外,用了多少心力,才完成这次所谓的“空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