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道……
疏雨大吃一惊,努力回忆起小时候皇后身边的岑妈妈教她念书之初看过的乾朝地图,再者,她的父母便是在陇右道,据这么多年的家信往来,她可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地瘠民贫,与都城的富饶繁华不可同日而语。
她与曾谙阿姊自小的处境便是差不多,都是因父母在外领兵,留下稚弱的幼儿在宫中抚养,自己在宽厚的皇后娘娘膝下养成了个骄纵爱惹祸的性子,曾谙阿姊却在漫长的岁月里如旷古的幽兰长成了个窈窕聪慧又懂事的美丽淑女。
可她的父母在启程回家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多年未见的懂事女儿远嫁出去……
疏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咂咂嘴,就连唇脂尝起来都是苦涩的。
殿里方才还鲜活热闹的三个女孩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
“好了,”还是曾谙缓过来打圆场,笑着转移话题道,“听说你因为六皇子没给你送生辰礼大发脾气了?”
这是什么谣言……竟然还传出大发脾气了,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疏雨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真的吃了一年的菜帮子,无奈道:“……这肯定是公孙琰那个没风度的玩意儿跟你们说的吧?”
疏雨想想,也是,整个宫里,会关心公孙珀有没有给她送生辰礼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再加上这么快就传到别人耳里的,除了上午护送她们进宫的三皇子公孙琰,也没谁了。
事实无法反驳,望着二人睁大的双眼,疏雨默默点头。
“天吶,六兄是连你的生辰也给忘了吗?”
“六皇子怎么能这件事都忘了!”
穿得跟双生花似的表姐妹再次不约而同的假装震惊。
“噗呲,”疏雨没忍住,殿内的气氛随之一轻。
疏雨道:“公孙珀如今出宫开府去了,就是想去找他兴师问罪都找不到。”话语见有几分遗憾。
“你如今还敢找六兄兴师问罪?你瞧京都的那群娘子不撕了你这丫头!”八公主明眸善睐,意有所指的对疏雨眨眨眼。
“怎么,如今他开府了我就不能找他兴师问罪了!”疏雨的话理直气壮,“你是不知道啊,他小时候掉池子里还是我去捞的他,再往前算算,他被先生罚抄书的时候是我熬成了个熊猫替他抄的……还有……”
眼见着面前气呼呼的女孩明显理解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八公主翻了个白眼打断她,“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哪里是说你同他的情分不够格,”
她伸出手一根根掰扯手指给她数,“年前的一场宫宴之后赵仆射家的小女儿看六兄的颜色好硬是假装醉酒要对六兄以身相许,严祭酒下雪时曾在府里办了场诗会,从那以后京都就多了一堆非六兄不嫁的小娘子……”
疏雨若有所思的默默摸摸自己的下巴,思忖道:她不过是在三清观上呆了一年,这个都城的小娘子的甚审美怎么就变样了呢,明明走之前京城最受欢迎的还是陈宗正家的大郎君……虽然上次瞧见公孙珀的时候他确实是长高了不少,可以说是个合格的小白脸……
看着疏雨发呆,八公主促狭的撞撞她的胳膊,“自小六兄便同你最亲密,你如今也及笄了,可曾想过……肥水不流外人田?”
曾谙也柔柔的笑笑,瞧了一眼疏雨,道:“是呀,六皇子是皇后养子,又是天家皇子富贵齐天,与你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你若是做了六皇子妃,婚后怕是比婚前还要舒坦。”
疏雨的眼前不由得出现这样一副画面—
宽敞的庭院里阳光明媚,鼻息间皆是花花草草扑鼻的香气,她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怀中抱着稚嫩的幼儿,面上满是神圣的光辉,她的夫君在画廊边缓缓踱步而来……
然后,转过身,出现在她面前的是—
公孙珀。
只是想象这个画面,疏雨就没忍住秀气的眉皱成两条纠缠的蚯蚓,面皮僵硬发绿。
“和公孙珀做夫妻……”她想象这个画面就觉得惊悚,“我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啊……”
她腹诽道:别说抱孩子这么和谐融洽的共处一室了,她能不能在他的荼毒下活过新婚三日都不一定。
当然,这话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就算是自己的小姐妹,不是怕对公孙珀的形象造成破坏,而是这孩子平时的老实温和形象营造的太过深入人心,她就算站在城楼上以死逼别人跟她大声念‘公孙珀是个伪君子!’,估计也没人会真心觉得……
“不行不行!”她越想越觉得可怕,连忙摆手,“不想我死就放过我!”
羞耻的声音一不小心就过于昂扬,就连殿外服侍的宫婢都听得一清二楚,面面相觑之下,忍不住偷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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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春风
“小八,迢迢,”曾谙努力压低自己的嗓音,声音不由自主的发颤,“我们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细白的手指紧张的攥紧了身上的斓袍衣带。
身侧的八公主已是游刃有余的摸摸自己的幞头1,神气的说:“表姐不用担心!平康坊可是个好玩的地儿,跟着我和疏雨,保准你能吃好玩好!”又转过头伸肘碰碰疏雨,笑着问道:“是不是?”
纪疏雨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八公主奇怪的摇晃之后才像醒过来神似的,嘴角一扯,笑道:“是是是,但是我们还得先找到公孙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