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京都的第一场雪!
放眼望去,屋檐树梢皆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落在飞扬的檐角像是冬日吃的火柿上一层可口的白霜,杏珍一张圆圆的小脸上笑眼弯弯,“今日天寒,奴婢给郡主烤些柿子吃吧!”
随着风雪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封来自西南的家书,疏雨拉着小胖子河玉一同窝在暖融融的茶厅围着松木香味的小泥炉,河玉手中端着小碟子嘶溜嘶溜的嘬着烤过之后愈发甜蜜的热柿子,听着疏雨慢悠悠地念着家书。
“西南一切顺利,琉玉和烛玉二人前几日才立下大功,顺着益州边线诱出一小队敌军来,让我军得到不少珍贵军机,二人很是得意,非要我在信中向你念叨几句……”疏雨念着念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你父亲在前线带兵时受了些小伤,不打紧就是养伤的时候太烦人,日日都在念叨着一家团聚,我们都很想念在京都的你们,希望年关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暖融融的地龙温温热热,手边放着新泡的热腾腾新茶,耳边是姐姐温和甜糯的嗓音,河玉拍拍滚圆的肚皮,满足地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道,
“和大姐姐一起留在京都可太好了,唔,有耶娘兄姐更好了!”小胖子眯着眼。
大姐姐是有食邑的郡主,吃得喝得样样皆是上上品,短短几个月他秋膘都贴了几圈,耶娘兄姐虽然在西南,但是有他们在,就连前途责任也落不到他身上。
这日子,怎是一个‘爽快’了得。
疏雨撑着下巴好笑的望着河玉,一张小巧的玉白脸蛋在雪狐领的簇拥下越发显得盈盈纤美,嗔他一句,“小胖子你也就这点出息。”
手指一动,手中的信封忽然飘下来一片小巧的雪片,疏雨咦了一声,伸手将这雪片似的纸片拾起来,
“今日西南久违的出了太阳,与君同赏!”
这纸片上的字迹像是用炭笔潦草画作,经过这遥远的颠簸,疏雨看了半晌才从这模糊潦草的字迹分辨出这个落款,‘娄’。
名字的落款边上依稀还有几道划痕,黄绿色的像是草叶划过的痕迹,紫色黄色的像是野花留下的汁液,倒是符合她对娄小将军一贯以来粗犷随性的印象。
河玉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偷偷的瞟,疏雨轻笑一声无所谓的直接将纸条一递。
“我看不懂……”河玉苦恼的垂下眼睫,转而又两眼发光道,“我要告诉子垣哥哥!”
“子垣哥哥?!”疏雨惊讶看他,“公孙子垣?”
得到小胖子理所当然的点头她才无比震惊回过神,“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还有,这有什么你告诉公孙子垣做什么。”
“子垣哥哥对我可好了,你不在的时候都是子垣哥哥带我玩,还带我去明月楼吃好吃的!”小胖子骄傲地一仰脖子,得意的说,“子垣哥哥说了,要是有人给大姐姐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他,他就在明月楼给我置办一桌全席来!那可是全席诶!”
疏雨无奈扶额,不知道是因为这格外好骗的小胖子还是因为胡来的公孙珀。
说起他,疏雨望着天边纷纷扬扬的白雪,疏雨心中有些担忧,最近西南的战事吃紧,不仅是前线的耶娘弟妹忙得很,就连你在京都中的公孙珀都忙得脚不沾地,整日瞧不见人……
四兄明明比他年长,却还有空日日上这坊边来掐着点买王麻子家第一锅出炉的胡饼……
疏雨歪头困惑。
这厢的屋内一片暖意融融,那边的大雪纷飞下,一行人正撑着一支支竹叶青油纸伞在天地雪色间,蜿蜒的脚步宛如洁白宣纸上落下的点点墨痕。
“殿下,都在里面了。”阿氐撑着伞,因为下着雪,说话间都呵出了白汽。
伞下的少年披着一身墨色的大氅,许是一阵风吹来,乌浓的鬓角眉间都点上了星星点点的雪点,公孙珀的鼻尖泛着红,面上的笑意却是难得的发自内心,
“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隔着数十步,就能听见里面的人声喧嚣,有一道嘶哑的声音混合着重重的敲门声连声吐露着污言秽语,守在门前的大皇子府邸的府兵看见来人谦卑恭敬行礼。
“把门打开吧。”他眉眼温和,淡淡的向守门府兵点头。
那领头的府兵像是得到了极高的赞誉,兴奋得脸孔在这雪天下涨的通红,无比虔诚的应声,随即和身边人交换了眼神,二人配合着手下运力,只听刷拉一声响,沉重的门闩应声而开。
“你个贱人生的小人!我……”里面的人还撕扯着喑哑的嗓音破口大骂,随即门外的人面前闪过一道狼狈的身影,是形容狼狈的大皇子被自己使的力气直接从门内摔到了门外。
迎面而来的是彻骨的寒风,大皇子原本挣扎着散开的衣袍上还沾着点点自己砸门累出的汗渍,被这夹着风雪的寒气一吹,顿时冻得浑身一个哆嗦。
大皇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满眼猩红的指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高上小半个头的弟弟,一如既往的神情温和,依然漂亮得像个娘们,此间落魄狼狈的他却品出一股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来。
他气得发颤,指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竟然敢指使人囚禁兄长……你……你真是胆大包天,等……等父皇知道了你就等着死吧!”
迎着公孙珀淡得几乎是戏谑的视线,大皇子不是不想说些尖酸刻薄狠毒的话来,而是……
不敢。
他不傻,这个披着羊皮的狼不在时就算他骂得再兄,听着的都是下人,谁能把他如何,但现在可不一样,大皇子看得见面前人身后虎视眈眈的护卫和门边目光不善的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