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宁玉看见了宋时祺手臂的伤口。
贯穿伤不是轻伤,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已经暗黑。宋时祺一言不发,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绷带,或许是原本头上包的那一条,随意缠了两圈。
待到天色大亮,山魅清除,宁玉终于能拨通外面的电话了,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但还是晚了一步,等医护人员来的时候,李长顺和张兰凤都已经去世了。
饶是宁玉已经用了符术封住他们的三魂七魄,可他们年过花甲,一个重伤,一个被俯身多日,七魄早就散的差不多了。
对此,宁玉倒是没有太震意外,他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只在医护人员确定死亡的时候叹口气,拿出归人录登记了两只魂灵。
剩下的伤员被接走,宁玉和宋时祺也被连哄带推地送上了救护车。
临走的时候,阿清追上来了,托宁玉的福,她差点就葬身怨灵手下。女孩子远远跑过来,长发飘散,笑得阳光明媚:“老板!”
宁玉和宋时祺一齐回头,阿清看见宋时祺还是有点发怵,笑容收敛了几分,对宁玉道:“我奶奶说,您救了大家的命,要好好感谢您。”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但面对十几岁的女孩子,谈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宁玉摸着鼻子看天看地,“呵呵”客气道:“别这么说,我应该的。”
阿清就道:“谁天生就非得帮别人,就得舍己为人?您人好,不必自谦。”
宁玉更加不好意思,手却忍不住伸出来,心想这次是救了整个村子,谢礼应该不会少:“那……那就不好意思了……”
旋即手上一重,没好利索的手腕如遭重击,宁玉闷哼一声,低头望去。
红色塑料袋里腊鱼腊肉咸菜,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宁玉想象会得到的东西。
宁玉没收住表情,“嗯?”了一声。
阿清笑道:“您别客气,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奶奶说了,等她百年去世,要您赏脸来送她一程。”
宁玉连忙“呸呸呸”几声:“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老人家必定长命百岁。”
阿清笑着,又凑近几分:“其实我知道的。”
宁玉一脸不解,看看宋时祺,后者蹙眉,显然也不懂她在说什么。阿清一字一顿:“你们是神仙,是青梧神女派来的。”
宁玉:“啊…?”
宋时祺眉头皱得更深。
阿清站直身体:“我不会说出去的,那您能保佑我高考顺利吗?”
虽然哭错了坟啊不对…拜错了人,但宁玉愿意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道:“自然。”
然后两人一起听到了宋时祺的一声懒洋洋的嗤笑。
……
医护人员在车上给他们做了简单的包扎和检查,一边缠绷带一边啧啧感叹,又好奇地打听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玉早就和村民打过招呼,村内之事不要大肆传播,阴阳两界如今平衡得刚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言宁玉也笑笑着敷衍回答:“谁知道呢,可能吃了毒蘑菇吧,把我们打成这样,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医生有些怀疑,上下打量着两人,“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听说经常有人上山挖药材倒卖,难不成这才是他们被打的真实原因?!
宁玉笑盈盈指着村口处一抹越来越小的蓝色影子:“卖瓜呀。”
医生不再说话,两人一个一言不发,一个靠窗打盹。
但没过多久,两人的脸色就是一样难看。
山路颠簸,自己开车还好,坐在别人车里简直是一大酷刑,宁玉再一次被颠得屁股离了凳子之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俯身。
当然,几天没吃东西的优势在此刻提现了,宁玉雷声大雨点小,什么也没吐出来。
宋时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仍旧正襟危坐一副“别惹我”的样子,可脸色白的跟老街上的纸扎人差不多了。
随车人员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难受?”
宁玉连连摇头,道:“没事没事。”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两人分开做了检查,等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半夜,宁玉打着哈欠拿了一堆报告单往外走,身后是劝他住院的医生。
宁玉微笑婉拒,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他回去吃饭呢。
医生一看,大小伙子年纪轻轻面色清苍白,再听他这满口心酸,怪不得一个人过来看医生,不由得心生同情。宁玉长得一张有优势的脸,仗着这张脸博取同情也得心应手起来。
要不是兜里没钱,医生都想给他塞点,让他补补身子,顺便换身干净衣服。
这些心里的弯弯绕绕宁玉自然不清楚,趁医生没反应过来直直踏步往外走,一出门,看见了倚在医院门口柱子上的宋时祺。
那人身高马大,肩宽腿长,环手靠立门前,只是这么一望,端得是一派好风景。
宁玉晃晃悠悠到他面前,才发现他哪是环手抱胸啊,人家胳膊被戳了个大洞,吊在脖子上,眼下只能保持这个姿势。
宁玉就说嘛,宋时祺怎么还装上了……
宁玉左右看看,最后又看向宋时祺:“不回去等谁呢?等你那车瓜?”
宋时祺站直身体,微微垂眼看着他:“你。”
宁玉一愣,眉心也跳了一跳,有些怀疑:“我?”
宋时祺斜斜望了他一眼,道:“你也算救过我,听说你上有老下有小,我不得去拜访一下?”
宁玉“哈?”得一声扬起嘴角,“那可能不太好见…”
上有老,指得是龙婆,这人如今在地府当差,宋时祺想见她抹个脖子可能还方便一些;下有小,指得是小叶子,她倒是不在地府,只是这孩子认生,难保会变成什么样子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