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彬心累地吩咐:“去谢家提人吧。”
严徵将叶文彬的表现看在眼里,知晓这里恐怕有旁的内情。他便吩咐:“等人提来再说,去替小侯爷与本官沏茶来。”
两人遂不再理会林秋笙等人,转到内堂。
县衙并无好茶,叶文彬也真的将就喝了。他将方才回话的县学官吏一并叫到内堂问话:“叶秋笙所说的谢教谕,他为官如何。”
这县学官吏原本只是被叫来充数的——没办法,正副学官都叫人关起来了,只能把他提出来。
他头一次回大人物的话,心中颤颤:“回小侯爷,小人是个没见识的泥腿子,不敢擅评大人为官,只是知晓谢教谕来了本县之后,进学的农家子便多了不少。谢先生虽治学严厉却不收学生们的孝敬,对待家中清贫的学子们也是一视同仁,尤其不许学子们有攀比风气。”
叶文彬闻言点头:“如此说来,他倒是不错?朝廷三年一考评,为何没有升迁?”
那官吏苦笑:“小侯爷,小人哪里懂这个!”
严徵也在一旁听着,他身为提学官自然关心县中学风。他跟着问道:“这位谢教谕,是如何做得?”
县学官吏道:“回大人,凡本县生员,考中举人前都要在县学中参加每月一次的旬考。按照考试名次分派本月的班号,学子们不许迟到或早退,谢先生每日一早便会来点卯。若有擅自缺课者,要罚扫课室一月。”
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家中多有奴仆伺侯,做洒扫的确已经是严苛的惩罚了。
这县学的官吏所言不虚。
听到这里便差不多了,叶文彬也没有再问,打发人去了外间。
事关县学教谕,严徵倒是不必忌讳什么,直言问道:“小侯爷是与那谢教谕家有什么渊源么?”
叶文彬不怪他问,此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不瞒叶师兄,是我祖母那一辈的渊源。我祖母的幼妹早年嫁给了瑛国公为妻,婚后生下了一个女儿,正是这谢教谕的妻子。”
严徵闻言,低头拿起了茶杯。
他在京中也常与勋贵们打交道,可瑛国公亲女嫁给一个举人出身的读书人,还当了这不入流的官眷,他在京中也未曾听见什么风声。
此事并不寻常,定有旁的隐情。
只是叶文彬不说,他自然也不好追问。严徵慢声道:“原来如此,听方才的回话,这谢教谕并非不知利害的人,小侯爷不必忧心。”
叶文彬只是略一点头,其实也并未轻信那林秋笙所言。只是他有这样一层关系,反倒不好多言,以免有失偏颇。
叶文彬客套道:“如此便仰赖严师兄了,事关学事,我只在一旁听着便是。”
说完,又对身后的随从道:“叶森,你亲自拿了我的令牌去通州府,你且告诉那通州知府,明日一早开堂时,他便是爬也要爬到堂上来。否则等我回了京,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随从得令,“谨遵小侯爷吩咐!”
-
另一头,叶家军再次出动,前往被举告那书生的家。此行原本并不该有什么意外,然而他们见到了——
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拿着长长的一条木棍,与他对峙的人作小厮打扮,地上还有一个壮汉被套了一个油桶,正在地上蠕动哀嚎破口大骂。
而地上流了一地的火油。
谢柏峥比那小厮更快看到来人,见这些人均是整齐的打扮,实在辩不明身份。他看向霍靖川,对方提醒道:“叶家军,叶文彬的人。”
谢柏峥还记得叶文彬是钦差,虽然这些人很有可能十来抓他的,但他们只要不是地下钱庄的人,那就是他的人。
谢柏峥当机立断丢下了木棍,大声呼救:“快来人,救命啊!有人要杀人放火了!”
……
谢柏峥话音刚落下没多久,那小厮已经被叶家军拿下了。叶家军领队出门时是来捉拿嫌犯的,在半路上先摆平了一起杀人放火案。
叶家军不愧是军中猛人,三下五除二便将人搜检个干净,光火折子搜检出了好多个。那小厮脸都白了,直接被吓得流口水。
叶家军领队嫌弃地撇了一眼,看向谢柏峥:“你这书生胆子倒大,大半夜怎的还在外头?”
谢柏峥答:“回这位军爷,他二人要放火烧的是我家院子。”
“你知道我是行伍中人?”说完又觉得不对,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家?你姓谢,名叫谢柏峥?”
谢柏峥点头:“正是,怎么?”
叶家军的这位领队是叶文彬的亲信,自然知晓眼前这年轻人大约就是将军府老妇人的侄孙,与他家小侯爷是表亲。这样一来,这就不算是一桩闲事了。
领队思索片刻,命人不必等到第二日,直接将被抓现行的二人一并带去县衙。
吩咐完,方才转身对谢柏峥道:“谢小公子,今晚咱们小侯爷连夜审案,命我等请您去县衙回话。”
语气可谓十分温和,一点也不像是提审嫌犯。
谢柏峥心中觉得奇怪,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他同领队道:“自然不敢推辞,请这位军爷带路。”
于是,重整人马打算回县衙。
与此同时,远处又跑来了三两个人——谢家祖母与两位更夫。更夫听说有人放火,赶紧抄起家伙就来了,到了现场倒吸一口气。
这大半夜的,什么场面啊?
祖母落后几步,还没抬眼看人,只在催促:“你们怎么不跑了,敢情人家要放火烧的不是你家——”
祖母说着抬起头,也默默收声。
谢柏峥隔着叶家军,与她道:“祖母,我没事,家里也没事了,多亏了几位军爷相助。我即刻要跟去县衙回话,明日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