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邺王是为什么而痛苦,还有他说的那些话,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触到了他的痛楚?瑞臻反复想着。
其实他心中有个隐约的、模糊的答案,只是那过于惊世骇俗,瑞臻下意识觉得不太可能,想要忽略罢了。
容轩看出他有心事,却也没有出言相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瑞臻的个性,因此容轩只是选择默默站在他身后,在他手边的茶冷了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换上一杯新的。
这段日子都是如此。
他已经知道了那日偶遇的女子被处死的事,心中有一丝可惜,但对容轩来说,可惜的是那女子再也不能和瑞臻说话,不能逗他笑罢了。
正想着,容轩发现茶又该换了,他算了算,瑞臻已经枯坐了两个时辰,便想叫他出去走走。刚要说话,邺王身边的太监来了。
瑞臻坐着没动,容轩略微迎了一下。
那太监是何等机灵的角色,自然不敢有什么说辞,满脸堆笑到:“皇上给公子的赏赐,着奴才送过来。”
这话一出口,容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那太监见此情形,陪着笑把手中的锦盒小心放下,行个礼就退了。
瑞臻冷哼一声,道:“拿过来我看看。”
容轩依言把锦盒拿来,递到瑞臻手上,瑞臻打开,明黄色的缎子上,静静躺着一支墨玉萧。那萧看上去漆黑通透,竟无一丝杂色,显然是极为贵重的东西,比云裔那支紫竹箫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瑞臻一愣,不知道邺王送此物过来是合意,却见萧下方有张素笺,便拿起来看,果然是邺王笔迹:
“你若是对此物有兴趣,朕可以找先生教你。”
瑞臻不敢相信似的看了半天,忽然伏案大笑,几乎笑得不能自已,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差点把一旁容轩吓出好歹,以为他怎么了。
等瑞臻终于笑够了,一边让容轩替他揉肚子,一边在心里冷笑。
原来,那男人也不过是个凡人。
这下……就有趣了。
偷欢
三十九偷欢
容轩见瑞臻如此形态,真是吃惊不小。要知道这些年间瑞臻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沉思,就算遇到高兴的事也不过浅浅带出些笑意,多数时候总是一副略显阴郁的沉静表情。
上回在静园遇到云裔时,瑞臻的心情已经算是近来难得的好。而像这样开怀大笑,在容轩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笑到最后,瑞臻呛得咳起来。
容轩连忙稳住他的身体帮他顺气,见他平静下来,便去倒了杯茶。等瑞臻慢慢喝了几口,容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高兴……”瑞臻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然后重重点头:“是,我是高兴。终于有机会让他痛苦,我当然高兴。”
听他这样说,容轩心中一惊,做了个手势示意瑞臻稍等,到门边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问:“这是何意?”
此时瑞臻已经略微平静了些,指着刚才太监送来的墨玉萧对容轩道:“你知这是什么?”
容轩看了那东西几眼,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支贵重些的萧罢了,若说它有什么与众不同,大概只有“邺王送来的”这一点。他把带着疑问的目光投向瑞臻,似在问他想说什么。
瑞臻垂着眼帘,嘴角上勾面带微笑,手中那支漆黑通透的玉箫在他指尖被来回翻弄,煞是好看。末了,他说:“这东西,可不是萧,是那人的情绪……他嫉妒了。”
被他这么一说,容轩也明白了几分,脸上神色顿时有些复杂,说不出来是惊讶、愤怒、怀疑还是深思。
瑞臻接着说:“原以为那男人是无情无心的,没想到竟然发生如此可笑之事。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
话停在这里,没有往下说,也许这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国仇家恨,关押强迫的耻辱,又怎是一个词能说得清的?瑞臻眼中渐渐露出坚毅的神情,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只听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只要能报复他,不管什么代价——就算是我自己,我都绝不吝惜!”
从他这句话,容轩大致猜到他要做什么,脸色立刻变了:“瑞臻!你……”
他从未直呼过瑞臻的名字,因为在容轩心中他是君王,自己是臣子,即使今非昔比,这一点深入他骨髓,永远也不会变。
此时容轩是真的急了,他没想到瑞臻竟然打算以自己作饵,引诱邺王上钩。情急之下,在心中盘旋已久的名字竟就这样脱口而出。
两人皆是一愣,瑞臻先笑了起来。容轩却没有这么轻松,急道:“就算要杀了他,只要我去就好。你何必这样对自己!”
瑞臻摇头:“你杀不了他的。邺王功夫高深,且久经沙场,非你能比。”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若得他信任,引他乱心,或许还有六分……不,八分把握。”
他说到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更加坚定了。
“就算如此,你……”容轩还要劝,却被瑞臻挥手打断。他向来对瑞臻惟命是从,因此就算心中仍然有所反对,也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在怕什么?”瑞臻安慰性地说:“再怎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容轩想起他近来的处境,不由咬紧牙关。虽然每次瑞臻都将他支得远远地,但邺王在这里做了什么并不难想象。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足够他痛入骨髓。
因此他连最后一点阻拦之意都去了。无论瑞臻要怎样做,他跟随就是。
见他一脸痛恨交加,瑞臻因为提到这件事而有些阴沉的脸色收了不少,起身轻轻抱住他道:“你别为我担心,横竖不过一死。那时候你会陪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