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同席,这场景如同从古至今多少书中所赞颂的一般无二,但却叫在场的二人低头无语。
这日之后,容轩完美地扮演着忠君之臣地角色,像从前一样关心着瑞臻的大小事务,只是两人之间的那一点点气氛消失无踪。
他很多次感受到瑞臻欲言又止地动作,但是他巧妙地避开了,就和避开瑞臻受伤的眼神一样。
有些伶俐的宫人觉察出异样,但没有人说出口。沈凤臣和冯启云也早就知道了,他们一个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一个冷笑一声,也没有戳破。
于是就这么过了小半年,时间久到让人觉得仿佛皇宫之内个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一般。
七月中,从邺国来的一条消息彻底击碎了这种表面上的平静。
噩耗
十六噩耗
奔波千里的使臣在一个清晨到达陈宫。
宫外包围着的重重关卡在见了他所持的令牌之后,无一不是神色恭敬立刻放行。使臣一路畅通无阻到达陈宫,进了平时紧紧关闭着的皇宫大门,他只来得及说一句:“我要亲自见陈王。”便昏了过去。
沈凤臣匆匆赶到,一番诊治之后说:“他是过于疲惫,恐怕这一路上不吃不睡,只顾着赶路吧。”虽然沈凤臣说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但众人悬着的心还是没有一刻放下来。
是什么事能让使者如此焦急,竟然顾不上吃睡连夜赶路?
本来陈宫众人活在邺国士兵的包围下,心里都有些不安稳,总觉得自己不知何时便会一睡不醒。这些年境况平静,他们才稍稍有些安心,不过被这么一搅,一时间又是人心惶惶。
容轩听了小竹报上来的消息,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沉思片刻问:“皇上如何?”
“福总管说,皇上听了消息之后没什么反应,只说叫那使者醒了去见他。”小竹低身回报。
容轩点点头,叫他派人去沈凤臣那儿等着,一有什么便立刻回报。看着小竹匆匆而去,容轩轻叹一口气。刚才听他说的关于瑞臻的一番话,容轩便知他和自己一样,觉得此事恐怕有些严重。他是最了解瑞臻的,瑞然福禄和小竹都说瑞臻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但容轩知道他内心深处此刻恐怕已经坐立不安了。
容轩没意识到自己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不自觉地在寿阳宫来回踱步,落在旁人眼里,怎么也不是平时的淡定样。
使者两个时辰后醒了,匆匆喝了杯茶便去含清殿面见陈王。他进门一拜,抬起头来,满面倦色,声音沙哑。
瑞臻上下扫他一眼,见衣衫上风尘仆仆,心中更觉不妙,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等使者说出那个消息,瑞臻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的茶杯不知不觉落了地,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
使臣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太后驾薨了。”
瑞臻呆在当场,眼神顿时空了。
使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太后临终给您留书一封,请您过目。”他双手将信举过头顶,福禄上前接过去,却见瑞臻还是那副样子,象没听见一样。使臣还想说什么,福禄赶紧打手势阻止了他,生怕陈王一个不高兴把这使臣弄出个好歹。
“还是去叫容大人吧。”他轻声对身后的小太监说。
容轩得了消息,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一样也呆住了。他随即想到瑞臻,面色一沉,提步就往含情宫奔去。
等他到了,见福禄和一干小太监都守在门外,殿门紧紧闭着,里面寂静一片。福禄见他来了,面上松了口气的样子,凑近来小声道:“皇上把咱们都赶出来了,谁也不叫进去。奴才瞧着,怕是不太好……容大人,还要劳烦您了。”福禄轻声说,脸色很是担忧,他见多了瑞臻闹脾气,没有哪回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因此觉得分外不妥。
容轩点头,环视了一圈问:“那使臣呢?”
“奴才叫他先下去歇着了。”说着福禄从怀里将那封掏出来到:“容大人,这个还是给您吧。”
容轩接过来:“这是……”
“那使臣说是太后留下的,皇上刚才没接……”福禄说。
容轩闻言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快步走到殿门前道:“皇上,臣容轩求见。”
殿内依然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像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容轩略一沉吟,直接推门进去了,倒叫殿外众人惊了一把。容轩回身将门掩好。
“皇上?”他一边轻声叫到,一边独自一人往进走。仍然没有人应声,容轩快步过了几道门,绕过屏风走到内室,总算看见了瑞臻。
他呆呆坐着,脚下碎瓷一地,脚踩在上面都没有发觉。容轩叫他,他回过头来,脸色惨白,眼底却是红红的,嘴唇也在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容轩见他这样,心一下子揪起来,上前一步跪倒在他身前道:“皇上,臣来了。”
碎瓷透过衣服,扎破了他的膝盖,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来,染红了容轩的衣服。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抬头十分担忧地看着瑞臻。
瑞臻听见他的话,呆呆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叫:“容轩?”
容轩一下子回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一日,瑞臻从一场很长的睡眠中醒来,似乎也是这样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瑞臻两次遭遇大变,他恰好都在身边,容轩眼眶一热,低头道:“臣在。”
瑞臻起身,到他面前,慢慢蹲下道:“母后去了……”
容轩抬起脸,正好看见瑞臻一双哀痛至极的双眼,泪水在眼眶里闪动,就是不落下来,他紧紧咬着牙关,仍然止不住身上轻轻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