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你能离开收容室,你也没有办法挣脱实验所的牢笼。”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夕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从他的锁链内仍然在不断地流出血水,血水又化为丝带回归身后的血海。舒莫看着这一幕,突然伸出手想要靠近他,夕并未阻止他的接近,男人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小心翼翼地贴近过来,接着伸出手,按在他的伤口处。
不知是因为什么,被舒莫按住的部位仿佛收到了某种安抚,狰狞又恐怖的伤势开始缓缓平息下来,连血水都不再涌出。舒莫脸上露出有些开心的表情,但下一秒,夕却伸出手推开了他。
男人的这一举动导致刚刚修复一些的伤势再次迸裂,舒莫脸上划过一闪而逝的疑惑表情,像是在困惑:夕为什么拒绝他?
“我不需要你这么做。”夕的声音提高一些,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用手轻抚过自己衣袍的下摆,两手重新交叠,姿态从容:“也不需要你透支你自己为我做这一切。”
“可是……这就是我应该做的。”舒莫站在那里,脸色微微发白:“难道你不想被治愈吗?”
“你觉得牺牲你自己去救赎我的行为,会让我很高兴?”
夕歪着头说:“与其做这些,你不如多想想,怎么样才能让我真的高兴起来。”
舒莫微微退后一步,他站在那里,神色首次茫然起来。舒莫并不知晓自己的行为本质上代表着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去做、去救赎。
然后夕告诉他: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靠近他。
舒莫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夕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他抬起脸,首次完全俯视着舒莫,以一种作为神向他人展示恩赐的态度:
“舒莫,你不应该只记得奉献自己,你可以尝试向其他人索取报酬,甚至于命令他们,支配他们。”
“你也可以向我索要恩赐。”男人在他耳边耳语一般,蛊惑道:“你可以这么做。”
舒莫睁大眼睛,眼中有警惕,也有试探:“向你索要?”
“对。”
夕对舒莫说:“来,向我索取吧,我会给你你要的东西,你只需要向我给予很小的回报。”
舒莫皱起眉,有些不理解夕的意思,又或者说,他一直在接受其他人的求救,一个向其他人伸出援手习惯了的人,是暂时无法向人索取什么的,舒莫捂住头,夕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等待着。
他可以索取吗?
原来他可以命令其他人吗?
舒莫抬起头,他舔了舔唇,试探性地说道:“我想要……你的羽毛。”
“你可以把你的羽毛给我吗?”
“吻我。”
“……什么?”
夕点了点自己的唇,对着舒莫说:“吻我。”
“只要你吻我,我就把我的羽毛给你。”
“这并不是什么代价,而是你给我的回报。”
男人说:“吻我。”
舒莫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他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例如他到现在已经孤寡二十多年了,例如他从来没有吻过别人,例如,这是他的初吻。
然而夕却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甚至没给他拒绝的权力。男人就那样微微低下头,一个长得如此高、如此庞大的美丽生物就那样向着他垂下头颅,对方的气息靠近了,一股异常强烈的香气传来,温暖得只能让人回想起天国。
那种温度,让舒莫的身体都微微放松下来,就像是曾经待在希的身边一样,温柔、祥和、平静,鬼使神差地,舒莫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他的眼睛微微眨动着,就那样踮起脚,凑上前去,在夕的唇边蹭了蹭他的唇角。
那甚至不像是一个吻,更像是单纯的触碰,肌肤和肌肤之间的贴合。那一瞬间,舒莫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顿,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青年只感觉自己的唇上传来异常柔软的触感,他整个人向后惊得跳了几步,发丝下的耳朵红得几乎滴血,青年连脖子都开始泛红,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在回味刚刚那种一闪而过的触感。
“够了吗……?”
咔咔咔。
宛如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传出,舒莫下意识地抬起脸,望向所长的方向,却心中陡然一惊,因为一直站在那里的男人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所停留的地方,只剩下一整片正在逐渐向外延伸扩散,并在持续散开,犹如蛛网一般慢慢碎裂的防护罩。
那可是作为夕收容室的,实验所最高等级的防护罩。
舒莫的眼角一抽,完全不敢想象刚刚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所长已经不见踪影,而在一旁,夕缓缓地站直身体,舒莫抬起头望向所长方向时,刚好错过了男人勾起的唇角。
那种笑意再没有一丝温和,反而满是狞恶,给人异常狰狞,仿佛终于得偿所愿的感觉。
“真乖。”
男人喟叹道,他伸出手,缓缓拔下自己羽翼上的一根羽毛,接着用掌心托起那根如梦似幻的羽毛,将其托举到了舒莫的面前。
“——这是你索要的东西。”
“下一次,尝试向我索取更多东西吧,舒莫。”夕轻声说,犹如在一步步引诱他人,走入深渊的魔鬼:“向我索取更多,索要更多。”
“你要记得,你可以去支配你想要的一切。”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翅膀缓缓合拢,将正中心的怪物包裹,重新陷入了沉睡。
“因为你本来就可以那么做。”
舒莫的脸上带着一幅恍惚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走出了夕的收容室。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根仿佛在发热一般,放在手中都显得有些烫手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