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你们晚上要在外面吃饭的时候,特别惊讶,夫人以前从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可能也是因为你在吧,有个信得过的人陪在知鱼身边,她会比较放心,最近她管得少了许多。”
叶池哼了一声:“这还算少?”
徐叔笑了:“你是不知道,她以前几乎都不让知鱼出家里门的,连读书都是请的家教,直到高中,才让他像普通孩子一样去学校上学。”
叶池猛然扭头看他,一股荒谬的、难以置信的心情在身体里疯狂蔓延:“高中才开始正常上学?”
林芙是疯了吗?还是说他层次不够,不能完美地理解这些有钱人心里的想法?
高中才进学校,那前面的十几年,从孩童时期到少年时代,林芙就让他过着一个没有玩伴、甚至可以说与世隔绝的一种生活?这简直病态!
哪个小孩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叶池看着不远处车子里隐隐约约的人影,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缓缓开口,语气没有刚才的讽刺,只是多了一股沉重的味道:“这太过分了,这是保护吗?这是监视,是囚禁。”
徐叔捏着烟,长长地叹息:“其实有的时候我也这样觉得,但毕竟我只是他们的司机而已,而且夫人平时也不希望我和知鱼说太多的话,怕影响他的情绪。”
不让上学、不让身边的人和他正常交流、不让吃很多东西、不让做一些很简单的运动,甚至在一些很细微的方面看得严严实实,每分每秒都要管,一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给……
叶池觉得自己简直要炸了,胸腔里的火熊熊燃烧着,让他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更想拉着车里那个人,带他逃出这个可怕的、仿佛被保鲜膜紧紧包裹住的世界。
他这会儿甚至没有了‘林芙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想法,胸口的怒火越重,语气便越冷:
“她是疯子吗?到底把小鱼当她的儿子还是一个机器人?”
“诶!”徐叔拍了他一下,“不要这么说话,小叶,夫人虽然极端了一些,但也是有原因的。”
“知鱼的心脏病在小时候比较严重,还从楼梯上摔下来过,做了一次大手术,所以夫人很紧张他,再加上简家……几个兄弟之间的斗争挺猛的,简老爷子身体硬朗,对简总这边只生了个有心脏病的儿子有些微词……唉,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呢?哈哈,你就当我平时不能多话,今晚随便胡言乱语几句算了,别往心里去啊。”
徐叔笑了两声,扭头看见叶池冷沉的侧脸,被冰凉的月光一照,沉默不语的样子竟有种肃杀的气质。
他心里怵了几秒,回过神来后啧啧称奇:“老叶竟然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叶池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语气平平:“老叶老连年轻的时候也是两个帅哥美女,生个好看的儿子不奇怪。”
徐叔大笑:“哈哈哈哈哈说得有道理,你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
兴许是徐叔的笑声不小心大了些,动静传到了车里,将简知鱼叫醒。
他用指腹轻按了两下眼睛,在后座上眯着眼磨蹭了一会儿,才打开车门下车。
“知鱼醒了呀,”徐叔站起来,“那我把车子开回车库了,你们俩也快进去吧,芳姨还等着呢。”
回屋洗完澡之后还没到十点,叶池躺在床上了,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或许叶阳秋夫妇觉得交换了人生对简知鱼来说是件好事,人生从此不缺钱,也不缺最好的医疗条件。
但叶池亲眼看见后,却很难去判断这其中的利弊了。
他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看见芳姨正在下楼,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空空的牛奶杯。
不一会儿,楼下洗完了杯子,客厅的灯也灭了。
叶池轻手轻脚地走到简知鱼门口,想了想,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小鱼,我在你门口,我要进来了,你别被吓到啊。鱼:……
叶池收到回复,看到那六个点,低头笑了一下,按下门把手走进去。
房间里已经关了灯,但简知鱼习惯拉纱帘,纱帘很薄,能透进月光,可以把房间照出一点模糊的影像,不至于漆黑如墨。
空调保持在27度,床上的被子里露出一双迷惑的眼睛:“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叶池淡定地爬上去,隔着被子躺在简知鱼旁边,悠哉道:“我来看看你。”
“……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简知鱼无语,这人贴得有些近,虽然隔着一层被子,但这种行为举动还是太古怪了。
“你要躺多久?”
“躺到你睡着。”
“你躺在这里,我肯定是睡不着的。”
“那可不一定,”叶池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以前又没试过,你怎么会知道睡不着?今天试试看。”
简知鱼只当他又在发疯,转身平躺着,没去理会。
“小鱼。”叶池喊他。
“嗯?”
朦胧的黑暗里,叶池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那股不满足感又一次产生,令他心痒。
他想起徐叔说的话,心又开始泛疼:“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好吗?”
他的语气很正经,让简知鱼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偏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认真回答:“挺好的,已经比以前好上不少了。”
叶池的心仿佛塌陷了一块地方下去,陷进水潭里,酸软得让他久久不能开口。
房间里静谧得只能听见空调的细风和轻浅的呼吸,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叶池才缓声开口:“你可真容易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