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在山间长大,常年围猎,她曾救过一只落入猎坑的幼虎,那以后山间的老虎似乎识得她。传言为实,她曾与老虎在林间共处,互不干扰,她靠在树上休憩、老虎卧在地上打盹儿。她不怕老虎,是以站到了最前面。
那发着呼噜声的野兽愈发地近,依稀有人拿着一柄铃铛,随着野兽走路,那铃铛碰撞出声响。霍灵山匪竟出驯兽人,他们万万想不到劲敌并非人,而是兽。
再过片刻,老虎咆哮了一声,震得整个地下河的墙壁都在抖。
“它生气了!”柳枝急急说道,而后吹响了哨子。
一场鏖战就这样发生了,生气的老虎在黑暗中奔跑,兽子的眼睛发出光亮,怒视着前方,怒视任何人。又吼一声,就扑了过来。柳枝挡在了众人面前,被老虎带来的劲风刮得向后坐去,又急急站起来挡在前面,再一次勇敢地吹响了哨子。
老虎的爪子拍出来,照夜和谷为先将柳枝向后拉开,这黢黑的夜晚的博弈,他们的本能被无限放大。柳枝推开他们再一次冲上去,又吹响了哨子。
老虎本已拍出的爪子砸到地上,渐渐安静下来。柳枝又缓缓向前一步,轻轻吹了哨子。老虎远处的脚步声均停了下来,唯有驯兽人在不停摇铃,而老虎对此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柳枝。
柳枝不会驯兽,她不知老虎何时会再闹起来,幽暗之中谷为先看到她摆手,于是其他人屏息从老虎面前经过。这情景太过罕见,饶是英勇善战的谷家军也不敢在此时造次。他们甚至在暗暗赞叹:谷家军不过两个女子,但各个身怀绝技。一个有奇才、一个能驭虎。
在屏息经过时,各个都流下热汗,柳枝站在那,不由控制地腿抖。花儿仍在前面,担忧地回头看,想起眼前这难闯的关,又毅然转回头去。
那驯兽人见老虎没有动静,猛摇了几下玲,老虎的脚动了,谷为先举起长矛率先杀了出去!黑暗中花儿紧跟着他们向前跑,她听到对方撤退的声音,老虎依稀在身后转过身来,而柳枝又吹了几声哨子!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谷为先扔出的长矛刺进了一个人后颈,他们这才发觉对方已在撤退。
老虎已不受控制,柳枝在与它抗衡,情急之际,她突然跪在老虎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老虎看着她,犹豫着是该踏过她还是吃了她。
谷为先他们已经开始了厮杀,混战之中极速奔跑杀人,花儿拿着一把大刀,犹如在校场上训练一般挥出去,她的力气不足以杀人,只能伤人,而照夜在一边一刀补上去将人刺死。
“照夜哥,别管我。”花儿道。
“你是斥候,不能死。”
“你也是斥候,不能死!”
“我不会死!”
他们像儿时一样,在山洞之中齐头并进,儿时的天真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少年英豪,于这条暗道之中驰骋。血溅到他们脸上,都顾不得擦去,而杀红了眼的谷为先一直在最前面,以他鹰一般的眼将敌人狠狠刺倒。
这样的混战不知持续多久,身后的老虎猛然吼了一声,花儿叫了声:柳枝!可她已不能回头了!她问照夜:“柳枝会死吗?”
照夜没有回答她。
他们都知道,那野兽若发起疯来,他们一行人均无法将其制服,何况一个柳枝,她凶多吉少了。可他们无暇顾及,只有杀出去,不然都要死在这暗道之中。
杀着打着忽然看到眼前若有光,谷为先喊:“杀出去!到洞口了!”
他们并不知这暗道暗河的尽头是什么,唯有杀出去才能一探究竟。
越向前,光越亮,谷为先第一个冲出去,一道强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眼前的河面突然变宽,一条河奔涌向前,而在那河边,是一望无垠的碧绿的草场。
这等奇景在谷为先十余年征战之中第一次见,而他们的敌人,有山匪亦有鞑靼,人数之多,令花儿毛骨悚然。
他们被敌人围住,突围很难,而后有猛兽,今日在这里,恐怕又是一场生屠。有一个穿着萨满衣服的人,在闭着眼睛摇铃,那铃声一下一下,仿佛和着老虎脚步,将他们送往冥府。
有人朝他们射了一箭,一个战士应声倒地,此刻最不宜迟疑,谷为先又率先冲了出去!唯有近距离搏杀才能躲避乱箭,是死是活战了再说!既然老虎断了他们后路,那便不必回头了!
而花儿,一直在听洞里的动静,在鏖战之际,她突然伸出手:“快看!”
打斗之人都随她的手望去,柳枝骑在虎背上,从暗道缓缓走出。那一束天光打在她满是血的身上,血腥的红光又直向云霄,在这一片草场和奔涌的大河之中,她拿起手中的箭,对准一个鞑靼猛然射了出去!与此同时,那虎咆哮了一声,载着柳枝奔向了敌人!虎爪锋利,一下放倒一人,再踏上去,撕扯一口,瞬间毙命。
柳枝坐在虎背上,看到花儿眼中的盈盈泪光,就对她举起手,喊了声杀,又冲了出去!
援兵赶来,他们一直战到天黑方得胜,活着的人躺在柔软的操场上,再不肯动一下。
老虎也累了,趴在那休憩,而以血饲虎的柳枝,在谷为先为她倒了止血药后躺在那一动不动。花儿抱着她的头问她还好吗?她想了想,竟笑了,虚弱地说:“好!太好了!痛快!痛快呀!”
“杀第一个鞑靼之时,我会听到阿爹在天上喊:好女儿!”
花儿将她眼里的泪水抹去,她终于哭出来了。